周筵咬着下唇,问的却不是功法:“你一直在看着我吗?”
“是……是你把我从门派带走的吗?我的灵根……”
段厉平静地说:“你的灵根在我手上。”
周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拿着功法的手先思维一步,剧烈地抖动起来,甚至从书上扯下一小片纸页。
他将碎纸页攥紧进掌心,却怎么都没办法控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半晌,他终于放弃,极快地吸了一口气,抬头问段厉:“你、你为什么要……”
“看到功法你应该就知道了才对。”段厉眼中划过一丝揶揄,却出乎意料地说了下去,“这门功法我练不成,但我想突破大乘期中期,就只能用你做实验。”
“我自身修炼的功法至阴极地,只要拿到你的灵根,日后便能吸取你的修为,借你达到大乘期中期。”
段厉非常坦诚直接,周筵却更加不能接受,他提高音调问:“那我之前……”
他在街头醒来,没有灵根,做什么事情都不成,不得不抱着光鲜亮丽的记忆去做最没有尊严的事。
“这是修炼功法所必需的,”段厉悠然道,“我只给了你前三分之一的功法——砺身的名劫,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更容易修成一些。”
“能突破金丹期,说明这一劫你已经过了,接下来便是为下一道劫难做准备。”
周筵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言语。
他的相貌比起最先成熟了一些,脸上却仍能看出少年的棱角。这个段厉……毫无疑问是个大乘期,是超出他想象的高阶修士,即使在他遥远又模糊的记忆里,他也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物。
段厉的坦诚不啻一记重击,直接将他打蒙,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周筵下意识地抵触着,不愿意去想自己之后的命运。
那是现在的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你住旁边那间房。”段厉没有给他接受的时间,站起身道,“我不会亏待你,需要什么丹药和灵草就提出来。”
周筵茫然地跟着段厉站起,双腿虚浮地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可……我要怎么修炼?”
“我没有灵根。”他说。
突破金丹期后,他的修为就无法再增长一丝一毫,这几十年不过苟延残喘。
周筵心里生出一丝希冀,他还能再修炼吗?
“不是问题,”段厉没有回头,“金丹期后没有灵根不能修炼,我直接给你灌输灵力。到了化神期,你再自己动手。”
周筵留在了段厉身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没有选择。
段厉是毁了他一切的人,却也是现在唯一能给他一隅安身之所的人。
尽管知道段厉对他的图谋,知道段厉拿着他的灵根,能掌控他的一切,但他能怎么办呢?
周筵茫然地望着窗外的星空。
他没有门派,没有家,没有灵根,修炼着段厉手里的功法,就连修炼也必须仰仗段厉。
对方还是高他四个大境界的大乘期……这么多年段厉在他背后做手脚,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一次都没有发现过。
他能怎么办呢?
那天晚上周筵并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他也没有睡着。
屋子里的床太软了,每阖上眼,他便要陷入泥沼般拉人下坠的梦魇,再心悸地低喘着醒来。
之后的修炼却来得分外容易。
他好像真的打通了什么关窍,在功法上一路顺风。只要段厉给他灌输灵力,他便能毫无阻碍地将它们转换成修行进度。
元婴期、化神期……周筵突破的速度比大门派里最优秀的弟子还要快,以至于让他偶尔恍惚觉得,自己还是当初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青年终是一天天沉默下来。
他已经是化神期,能够靠神魂的力量自己修炼,可他修炼得越快越远,便离段厉的目标更进一步。
他依旧是在走一条没有尽头的绝路——段厉想要他的修为和境界,他干什么都是为人作嫁。
“第一道劫难只能让你到大乘期,”段厉照旧坐在周筵对面,平铺直叙道,“接下来是憎劫。”
“我知道你厌恶我,”他笑了笑,“这条路是对的。只不过你得明白,我只需要你渡劫,所以不要有别的心思。”
青年沉默地看段厉。不知何时,他的眼睛里失了光亮,一双沉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谁也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什么话都没有说,周筵转身出了门。
段厉从不对他隐瞒,什么都说得明明白白。
也说得很对。
他当然恨段厉,每时每刻都想把男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在难以逾越的修为差距和段厉对他灵根的掌控下,他什么都做不了。
更甚者,这份无处安放的恨意反而会成为他境界提高的肥沃土壤,让段厉的计划更进一步。
差距两个大境界,被通过灵根掌控着一举一动……
周筵用双手堵住脸,深深地吸气。
他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吗?
“你这劫难,分明就是受苦……”云佩风问,“后来呢?”
“可能是我太恨他了,虽然没有成功渡过那一劫,但还是升到了合体期。”周筵露出个淡淡的笑容,“修为差距没那么大后,我便找了个机会杀了他。”
云佩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周筵说得轻描淡写,但……合体反杀大乘期,其难度不言而喻,不比晋升大乘期容易多少。
“但段厉现在还活着?”他又问,“你之前提到他……”
周筵嗯了一声:“我当时只有合体期,又和外界接触不多,没想到大乘期会那么难杀。段厉当时留了后手,我只是以为自己杀了他,实际没有成功。”
接下来的话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云佩风张了张嘴,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鼓励他,索性什么都没说,接着往后问:“然后呢?”
“然后?”周筵靠在云佩风肩头,眯着眼睛回忆,“然后我突破到了大乘期,可能是没有彻底杀了段厉,所以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修成功法,突破到大乘期中期。”
“但对我来说,这样已经够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谁是大乘期中期,现在的境界已经够他在魔道杀出一片天地。
他的修炼方式特殊,虽然没有灵根,但灵海比一般修士都要宽广,能用出更多更强大的招式,一步步向前走。
过惯了暗无天日的生活,体会过最没有希望的时日,他终于能摆脱段厉的掌控,靠着自己拿回应该属于他的、最好的那一份东西。
周筵:“与其他大乘期不一样,我根本不想突破大乘期中期,只想过不被他人控制、能自己决定一切的日子。”
“你现在都是魔尊了,”云佩风失笑,“谁能管得了你。”
周筵拉住他的手,微微偏头看他:“后来不是遇到了你吗?”
云佩风的手指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还是被周筵抓住了,与对方十指相扣。
大抵是周筵的悲惨往事起了作用,他不自在地吞咽,却没有选择把手抽回来。
周筵察觉到他的紧张,转了转眼睛,安抚地轻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云佩风嗯了一声,果然放松下来。
周筵却没有放开他。
他也不会放开云佩风。
他愿意一辈子都这么拉着云佩风的手,靠在他身上。
他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云佩风,所说的往事也半真半假。可现在他反而觉得,有一些他曾经视之如原则和底线的信条,不再那么重要了。
突破合体期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周筵都在极力控制自己的修炼进度。表面上他宁愿每天折腾自己,强行把段厉当成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如他所愿渡过憎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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