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解东渠怀里,直勾勾地看着这个唯一的朋友,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解东渠的手上沾满了乔海的血,他双目赤红,却要强作冷静,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温和地安抚着:“小海,小海别怕,东哥带你去看医生,很快就没事了。”
忽然乔海的身体抽搐起来,嘴里冒出暗红色的血沫,顺着他脸颊流下来,染到解东渠身上。
他满脸是血,解东渠内心剧痛,颤抖着手想要帮他擦干净,可怎么擦也擦不完。终于他崩溃了,泪水涌了出来,哽咽道:“小海……”
乔海的眼睛暗淡了些,甚至有些失焦了,却还是在看着解东渠,唇角微动,似乎是想努力地对解东渠笑一笑。可他现在太痛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这样对他们,因为他只是个小傻子啊。
他被很多人嫌弃,只有奶奶和解东渠不嫌弃他,奶奶睡着了,他现在也要睡着了。
但他不想让解东渠哭,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想要跟以前一样,把他的嘴角支起来,然后告诉他,要笑。
可是他的手才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落了下去,那双永远单纯明亮的眼睛,彻底地暗淡下去了。
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睛,恬静得仿佛睡着了一样,只是再无气息。解东渠表情空白了几秒,嗓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小海?”
自然没有人会回答他。
他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空白逐渐转为悲恸,紧紧地抱住乔海,失声痛哭起来。
他怀着目的来到这边,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现在这个他当成亲弟弟一样对待的孩子,为了救自己惨死……
他那哭泣的模样实在太真实,那种发自内心的悲伤足以感染任何一个人,现场逐渐响起克制的抽泣声,镜头外的工作人员们都面色不忍地看着场景中的人。
监视器后的邵翼鹏默默点了点头,特写镜头里闻述眼睛通红,嗓音沙哑,脸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在淋漓尽致地诉说着他的绝望与痛苦。
很多演员包袱重,连哭也要追求好看,束手束脚放不开,这样就少了真实感,观众自然也没法共情。
他也看过一些闻述的哭戏,在不同的情境下,他的处理方式也不同,无论是压抑的、崩溃的,甚至是喜极而泣的,他都能完美演绎,不愧是影帝。
米米手里团了张纸巾,连眼睛都哭红了,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地跟李芸咬耳朵:“芸姐,呜呜,好可怜啊。”
李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在拍戏呢,假的。”
“我知道。”米米点头,随即拿出了手机,鼻音很重地说:“我要拍下来,也就只有拍戏时能见述哥哭了,述哥的哭戏可是一绝啊。”
李芸:“……”
那边的戏还在继续,只差最后一点就结束了。
黑涩会们见乔海死了,顿时就有些慌,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闻述也一起解决了。可当他们要动手的时候,警察冲了进来。
解东渠的那位朋友很有背景,在收到资料后,一方面对其中的黑暗大为震撼,一方面又担心他的安危,思虑再三后,找到了更高一层的人。上面在知晓这件事后,震怒之下,立刻成立了专案组,前往安平村进行调查。
朋友也随警车来了,当他和警察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解东渠……
“咔!”邵翼鹏站起身,鼓掌:“完美!”
戚嘉澍听着四周传来的整齐鼓掌声,微微动了动身子。即便导演已经喊了停,但闻述依然紧紧地抱着他,并且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闻哥?”他轻轻唤了声。
闻述:“嗯。”
他的音色本来就偏冷,此刻因为沙哑,便有种说不出的性感,有钩子似的,戚嘉澍很喜欢。
忽然很想听闻述用这种嗓音在他耳边说话……
闻述虽然已经松开了手,但还是维持着半抱着戚嘉澍的姿势,戚嘉澍躺在他怀里,舔了下干燥的嘴唇,露出个略带俏皮的笑容:“已经结束了。”
青年粉色的舌头缓缓扫过唇缝,原本苍白染血的嘴唇红润了些,而他那笑容异常生动,完全不是刚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闻述闭了闭眼睛,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把戚嘉澍扶了起来。
导演迎了过来,举着两个大拇指:“非常好!情绪很到位!”
戚嘉澍欢欢喜喜地去看回放了,闻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越发不妙。
“怎么了?”李芸关切地走了过来,眉心微拧:“是不是情绪太激烈,还没出戏?”
“有点。”闻述点头,捏了捏眉心:“缓一下就好。”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在看见那个人闭上眼睛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来自心底的恐惧,那种区别于演戏的,真实的恐惧。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要永远地失去这个人,再也无法与他见面的悲伤感,然后发自内心地痛苦。
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一方面觉得困惑,但又无法排解这种情绪。
李芸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温声说:“没关系的。”
演员入戏是很正常的事,李芸当了那么多年经纪人,甚至见过一直出不了戏,分不清现实和戏剧,从而需要进行心理治疗的演员。但她相信闻述,这人的意志和自控力一向很强,给他时间他就能自己调节好。
不过……她看了眼监视器那边的戚嘉澍,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甚至还和导演有说有笑,该说他是心态好还是没心没肺?
邵翼鹏对他们刚才的表现很满意,当场就给了戚嘉澍一个大大的红包,同时宣布乔海杀青。
现场响起欢呼声,不少人过来恭喜他。
“小戚哥,恭喜杀青!”
“呜呜小戚哥,这部电影的眼泪都给你了,你演得好好,以后也要加油啊。”
戚嘉澍一一道了谢,余光瞥见闻述在不远处看着他,表情似乎有些沉郁。他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旋即面带笑意地走了过去。
“闻哥!”
他的声音非常清亮悦耳,透着股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听着就舒服。
闻述点了点头,唇角泛起些许笑意,“恭喜杀青!”
“谢谢!”戚嘉澍笑得灿烂,随即凑近他,眼神专注,带着种看穿一切的透彻:“可是闻哥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乔海?”
他脸上的假血还没完全擦干净,看起来是有些狼狈的,但不知为何,就是让人挪不开眼。
“还是因为我?”他轻声道。
他问得大胆,甚至还隐约有种挑逗的意思在里头,但闻述竟没有感觉到任何被冒犯的不适感。他视线微垂,落在青年弧度完美的嘴唇上,莫名觉得那唇瓣一定很柔软……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旋即往后退了半步,表情和眼神都冷了下来。
戚嘉澍仔细观察着他神情的变化,他深谙适可而止的真谛,立马换上个狡黠的笑容:“逗你的,有没有好一点了?”
被他这么一闹,还真的没那么难受了,起码闻述能分清,眼前的人并不是乔海,他们也只是在演戏。
闻述哭笑不得地抚了下额,演了那么多年戏,竟然被个新人带了情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大概是电影拍摄接近尾声了,导演也怕大家连轴转累坏了,所以今天就只排了两场戏。演员也很给力,拍完的时候才下午两点,邵翼鹏干脆地宣布了收工,让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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