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斯静静的倚在窗边,神情像月光一样寂寥,楚修走过去,从背后拥抱上去,抽走了他手中的酒。
他小声问:“为什么一个人喝酒啊?”
伊西斯一顿,覆住楚修的手:“你回来了。”
他仰起脸,看向雄虫,嘴角噙着笑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位殿下不够漂亮吗?”
楚修将脸埋入雌君的肩胛:“他漂不漂亮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拉着伊西斯的手,小声宣誓:“我不要别人,我对他没兴趣,伊西斯,我只要你一个。”
这实在是楚修内心真的不能更真的话语了,但是伊西斯顿了顿,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拉了下来,摇头轻笑道:“Cointreau,你还小。”
楚修一愣,除了卧榻之间被磨得没有办法了,这是伊西斯第一次主动推开他,他不由顿住,然后问:“什么意思?”
他注定了只娶一个,这和他小不小又有什么关系?
伊西斯站起来,他没穿西装外套,银灰色的西装滑落到凳子上,露出衬衫包裹着的修长身躯,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微微叹了口气道:“Cointreau,我们谈谈。”
“我们得谈谈。”
然后他打开灯,从角落里推来演算的白板,伊西斯有边思考边写划的习惯,常呆的办公室都有白板,后来楚修在卧室也放了一个。
伊西斯将白板拖到中间,拧开水笔,问:“Cointreau,你知道娶一位帝国的储君,意味着什么吗?”
他开始板书,一行行数字出现在白板上,伊西斯用水笔点着它们,平静的叙述:“虽然群星是帝国最大的财团,但是远远不能世代经营的皇室相比,我的资金大多压在股市,但是皇室不一样,他们垄断了盐铁矿物等行当,每年的纳贡就是天文数字。”
“而作为储君的雄主,你起码能拿到这个。”
他在一个数字上画了圈,后面跟着数不清的零。
楚修对数字不那么敏感,他皱起眉头,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伊西斯要聊这个:“可是这有什么关系?”
伊西斯摇头,又道:“皇室的珠宝库拥有全星际最丰富的珠宝,作为储君的雄主,你能拥有佩戴所有的珍品,甚至把玩前皇帝加冕的权杖和冠冕而,我虽然富有,但对于某些有文物价值的古董珠宝无能为力,你喜欢收藏,应当会很喜欢他们的宝库。”
楚修的眉头皱的更死,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没办法言说,心中涌动着没来由的烦躁,冷声道:“我不喜欢。”
伊西斯又笑了,还是那种无奈包容,对着任性的小孩子的表情,他再次抬笔,写下伦纳德和太子的名字,又写下了其他几个名字,将他们分为两侧。
“皇帝病危,这是当今的两个阵营,伦纳德亲王贵为A级雄虫,他的弟弟最有可能荣登大宝。”
伊西斯说着,又画了一个圈:“等你坐到了这个位置,你可以动用很大的权力。”
楚修死死地看着他,目光很是摄人。
伊西斯几乎被这目光灼伤了,他狼狈的避开视线,接着笑道:“Cointreau,你创办的基金会帮助了很多人,如果你坐到这个位置,你可以按照你的设想,随心所欲的改造这个世界,我知道你是很好的孩子,你会很好的实现你的期望。”
楚修重复了一边他的话。
“我是很好的孩子?我会很好的实现我的期望?”
他慢慢的咀嚼这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忽然明白了有那里不对,伊西斯根本不像在质疑伴侣是否忠诚,也没有在思考楚修是否想要另娶,他像是一个再给孩子报志愿的大家长,在白板上规划着“某某专业,工作轻松,年薪百万”“某某专业,累死累活,月入三千”,他像是把自己从伴侣的角度里抽离了,冷眼旁观着,以一个商人前辈的角度,为楚修规划着最好的前程。
楚修难以自控的握紧了拳头。
前世的人生中,楚修见识过太过的失控和暴力,他曾无比的爱慕着伊西斯的冷静温和,但现在,他又无比憎恨着伊西斯的冷静温和。
……他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怎么理所当然的为他规划着未来?
仿佛他的婚姻,也是一个筹码。
楚修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响起,他语调古怪,嗓音嘶哑:“所以,你希望我娶那位殿下,作为雌君?”
伊西斯写划的手顿住了。
他的右手书写流畅,稳如泰山,袖子里的左手却抖的不成样子,他重重的闭了闭眼,轻声道:“Cointreau,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楚修冷冷的看着他,忽然将光脑摘下来,狠狠丢在床上,然后他整个人往后一坐,柔软的床垫抖颤了三颤,楚修躬着身子坐在床上,抬手捂住了眼睛,将整张脸埋在了手掌中,他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语气中的疑惑浓的溢出来,像是嘲讽,又像是质问:“后悔?我为什么会后悔?”
伊西斯停下笔,轻声道:“Cointreau,你还小。”
你还小,你刚刚晋级S,你不理解S和F的差别有多大,你不曾享受过S级的特权,你没见过这大千世界,你不曾触碰那些繁华,你没能遇见让你惊鸿一瞥的雌虫,你未能见识过那些花花绿绿纸醉金迷,等你多年后蓦然回首,你才会发现,才会惊觉,才会恍然大悟,你曾错过了一条多么光辉的坦途。
鲜花着锦,星光灿烂。
作为长辈,作为雌君,作为爱着他的人,伊西斯没法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即使他的手指颤抖,胸膛酸涩,即使他难过的想要夺门而出,他也要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楚修,帮助他做出明智的选择。
楚修看着他,表情古怪至极。
片刻后,他忽然笑出了声,而后仰面倒在了床上,骤然失语,双手依旧捂住面庞,没有挪开。
楚修想,他说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贪念伊西斯的照顾,享受伊西斯的包容,喜爱那些长辈一般的溺爱,他收藏那些宝物,也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对伊西斯的宠爱上隐,那种无奈又略带笑意的喜爱,他根本无法戒断。
他不想提及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不想解释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在酒吧调酒,于是他将自己装成了一个单纯的小孩子,他没有心机,没有杂念,心思清澈的可以一望到底,他的演技实在太好了,以至于伊西斯毫无察觉。
“我真过分。”楚修想
他做了一件这么过分的事情,他爱着伊西斯的人格,却将自己的人格小心的隐藏了起来,他未曾坦开心扉,却想要伊西斯坦诚相待。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旋即滚落在了枕头中,彻底消失不见。
“我不是啊。”楚修想:“我不是啊。”
伊西斯觉得他是单纯天真的孩子,觉得他没见过繁华,没思考过未来,觉得他的心智还不够成熟,觉得他一定会后悔。
但是楚修不是啊。
他的前半生那么的潦倒,那么的不堪,他早早辍学,混迹在风月场合中,他看过了那些顶奢权贵的繁华,也见过了绚烂之下的泥沼,他会假笑,会谄媚,会坐在调酒台后,为了业绩说那些他自己都恶心的话。他虚伪,他迎合,他污浊,但他独独不单纯。
伊西斯以为,楚修是经历太少,像只刚破壳的雏鸟,才会对他一见钟情,等幼年长大,这份少年爱慕便会烟消云散。
但只有楚修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雏鸟。
他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倦鸟,跋涉了千万里,才找到可以栖息的巢。
第86章 结局
楚修仰面倒在床上, 咧着嘴角,似乎在笑, 却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他遮着眼睛的指缝里滚下来, 落在浅色的被单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在哭。
伊西斯慌了神,他设想过种种可能, 比如雄虫会迟疑, 会思考,会同意, 但他独独没有想过,雄虫会哭。
他把Cointreau弄哭了。
冷静自持的掌权人手足无措, 他近乎小心翼翼的坐在雄虫身边,伸出手想要拉开他的胳膊,却被楚修伸手挥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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