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很听话地张口,一颗药丸便被塞入口中。
殷离微凉的手指触到柔软的唇缝,像是触到了羊奶冻,又滑又软,他呼吸一滞,看着那片莹润的薄唇,像是沁了花汁一般,嫣红从柔软的唇内往外溢,至唇沿时浅淡得几近肤色。让他无端想起桃花花瓣,亦是这样从花芯至花瓣由深入浅。
殷离喉结一滚,眼睛仿佛被烫了一下,仓促地移开视线,同时收回手指悄悄背到身后揉捻了一下指尖,片刻后,又整理了神色,将水盏端至唇边给萧沐喂水。
虽然不明白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还要被这样喂,但萧沐没多言,只是顺势接过水盏一口饮尽。
殷离的目光似有些失望,只见萧沐将碗递给还有点懵的茗瑞,道:“你不是我的下人,不用做这些。”
“我是你的……”殷离顿了一下,也对,他现在不是公主,自然不用伺候夫君。
他皱眉揉了揉睛明穴,自己这是怎么了?演了太久的贤惠世子妃,入戏太深吗?喉间滚动的两个字被他咽下去,换了个词吐出来:“朋友。”
换做一个月前,如果有人告诉刚刚被绑进王府的他,自己会把萧沐当朋友,还会亲手伺候对方服药,他一定会晃晃那人的脑门听听里头是不是装了一整条响水河。
现在殷离快要怀疑自己的脑子里进水了。
萧沐一笑,点头道:“对,我们是朋友,不过与我做朋友,若是让你背后的人知道了,恐怕对你不利。”萧沐说完,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片刻后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你要来的。”
殷离嘴角抽了抽,他已经能想象到这个呆子跟太子要人的场面了,不知道又会刺激得殷嗣干出什么蠢事来,昨晚的狼群就是证明。
还是别让这俩人见面了吧。
众人休整了片刻,忽然传来一声隐约的虎啸。
他们所在的这块岩壁居高临下,能一眼看见密林远处,那啸声遥遥传来,几乎穿透了整片林原,侍卫长跑到崖边张望,喟叹一声,“好凶悍的虎啸声,该不会是虎王吧?”
猎户听了一会,接话道:“听这声音,离咱们大概五六里地。”
侍卫们闻言,都跃跃欲试地望向萧沐,昨晚斩杀狼群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有不知萧沐心思的侍卫道:“世子爷,都这么近了,真的不去看看吗?若是猎得虎王必能碾压那些勋贵,今年的金弓就是咱们萧王府的囊中之物了。”
“对啊,上一张金弓还是老王爷十年前赢来的。都挂在库房里落灰。”
萧沐闻言连连摇头,“不去。”
侍卫们听他斩钉截铁的一句,纷纷目露失望,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
萧沐看见众人的表情,才终于意识到,这张弓的意义对于侍卫们来说好像很不同,于是问道:“你们,真的很想要么?”
话落,众人纷纷用力点头。
殷离见状浅浅扬唇,当今天下太平,每年的春秋猎便是这些京城中武人唯一展露实力的机会,这张金弓的意义自然不言而喻。否则太子又为何急于得到它?有了金弓,才能令众武将信服,这对一国储君来说极其重要。
萧沐犹豫了。
王府的荣誉跟天下名剑的止水剑比起来,哪个重要?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萧沐就打了个激灵,立刻斩钉截铁得出结论:当然剑重要!
于是他满怀歉意地看一眼众人,暗道:还是算了吧。
却在这时,下方传来策马声,听起来似乎越跑越慢,不消多久这声音便停下了,随后便是噗通一声有什么坠落砸在地上的声音。
侍卫长循声向下望去,惊讶道:“好像有人受伤了。”
他说时,招呼侍卫们一同下了峭壁。
不消多时,众侍卫将一个人抬了上来,那人浑身湿透,身上还有好几处伤口,正汩汩淌血,陷入昏迷。
“救人。”萧沐见状果断下令。
扈从们将人抬到一边的软垫上,包扎伤口。
萧沐又来到那人身后,一掌轻击对方后背,徐徐渡去内劲,须臾,那人被吊起一口气来,朦朦胧胧地睁眼,感应到周遭有人,便声如蚊讷道:“救命,贵人救命……”
“发生何事?”萧沐问道。
那人唇瓣惨白,有气无力:“我们……遭遇了虎王,折了好多人,再不救人,怕是都得……”
殷离打量对方的着装,狐疑道:“你是宫里的,谁家的侍卫?”
那人点点头,“是……”他刚开口,便又传来一阵虎啸,比方才还要汹涌,而且似乎距离稍近了些,竟如雷贯耳。
那人一听这啸声,便浑身打颤,脑袋一歪,再次昏死过去了。
萧沐叹了口直起身来,对扈从道:“吓晕的,你们照看他。”
他说完望一眼虎啸源头,对侍卫们道:“我们走。”他还没迈开步子,就被殷离一把拦下:“下这么大的雨,你这见点风雨就咳嗽的身子想去救谁?”
萧沐从茗瑞手中接过油衣箬帽,不以为意地道:“方才那是雨来得突然没来得及披油衣,我裹严实点就好了。”
殷离却是拉住他的手腕不松,“不准去,我们距那足有好几里,远水解不了近火,就算赶去也只是收尸罢了。”
萧沐见殷离皱着眉,一副不赞同的神色,拍拍对方的按着自己的手背以示安抚:“总得去看看,便只是收尸也比无动于衷好吧,你若不愿去,便在此等雨停了再走。”
殷离有些不可置信,这萧沐到底是不是传闻中那个冷血冷肺的萧世子?这莫名其妙的菩萨心肠到底从哪来的?
虽如此想,他看着萧沐的目光还是软了几分,终于松开了对方的腕子,嘀咕一句:“算了,帮忙帮到底。”
萧沐笑起来,轻声道:“谢谢。”
茗瑞给萧沐裹好油衣又穿上油靴,殷离还不放心,又拿起蓑衣往萧沐肩上披,将他上上下下裹成了个粽子,这才牵了马,翻身而上。
他们留下几人照顾伤员,便率队一路疾驰,寻着虎啸的声源追去。
*
一行人奔驰在山林间,不断有惊鸟走兽惊慌失措地向他们迎面逃窜。
兽吼声时不时传来,像是被彻底激怒了。
远远地,马匹就因惧怕而不愿再往前走,众人只得下马步行。大雨沿着箬笠往下淌,形成珠串般的雨帘,萧沐抬眼,远远看见一头巨兽正挥舞着前肢向奔逃中的众人扑去。
那巨兽足有丈余高,吊睛白额,浑身毛色黑黄相间,四肢粗壮如小树,爪尖刺出趾外,尾巴如一柄钢鞭随时扫向众人。人群在百兽之王面前犹如蚂蚁般渺小。
在凶兽的周遭,已有多人倒地不起,还有人惊恐地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可试图逃命者却扭头就迎来一道凌冽的鞭响,一个声音怒斥道:“不准跑!孤已准了你们可以放开手脚,只要杀了这个畜生,别管付出什么代价!给孤上!”
“殿下!”有人匍匐在地,对着被几名侍卫护在身后的黄衫人哀求道:“已经晚了,虎王已经失控,咱们又折了这么多人,若再不跑,剩下的也都得搭进去!”
“今日这虎王必须拿下,尔等临阵脱逃,应处极刑!”殷嗣说时,又是一鞭子下去,跪地之人无法,只得再次提起武器,战战兢兢地向虎王靠近。
殷离一眼便看见那个目眦欲裂,不断驱赶试图逃跑者的殷嗣。
他眯起眼,横臂拦住萧沐,“别去了,让他自生自灭。”
萧沐一愣,透过雨帘细看,也看出了那是殷嗣的身影,他脚步一顿,啊了一声,“原来是太子啊。”话落,他才反应过来,疑惑看向殷离,“可他不是你主子吗?你不去救他真的好吗?”
殷离一噎,目光复杂地看一眼萧沐,想了想后戏谑道:“这种草菅人命的主子,我不想给他卖命了不行吗?你之前不是说想收留我吗?”
萧沐点点头,却是担忧道:“当然,可你不是死士吗?太子有没有什么控制你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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