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自己把他带来……
周奚舟心中暗骂两句,倏地站了起来。
灵吾长老不明所以,望着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周奚舟来回踱几步,似乎在思考,忽然冷着脸转头问他:“这么多年,你们族中难道没有发现什么缓解的办法?”
顾锦棠再发热下去,他身上的低气压怕是能杀人了。
长老看他的脸色,老胡子微微颤抖:“似、似乎没有听说……”
听他的意思,灵吾一族像是天生放养,能不能活下来全靠命大,竟连一味治疗草药都没有。
周奚舟眸色一沉,声音微低:“我出去一趟,接下来你们照顾好他。”
他似乎要离开一段时间。
长老一时惊讶,眼睁睁见他把一大块注满灵力的灵石放在王的枕边,长腿一抬便要离开。
这时,它忽然想起什么,颤巍巍叫住周奚舟:“慢着,慢着!”
周奚舟回过头,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没有多大耐心。
“在北方雪山凌天峰上,有一种生长在山岩里的灵草,天性极寒,或许可以……”
……
四肢绵软无力,身体像架在火炉上炙烤,只有本能地紧紧抱住怀里沁凉的石头。
顾锦棠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得知已经过去好些天,惊讶于时间过得这么快。
明明只感觉沉沉睡了一觉。
“仙君……他呢?”喝了口水,顾锦棠半撑着眼皮环顾石洞中,没见到周奚舟的身影,“出去了吗。”
长老得了周奚舟的命令,不敢离开半步,是以顾锦棠一醒他就发现了,赶紧喂了水。
见王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关心那位大人的行踪,灵吾长老不由叹气。
不同物种怎么谈恋爱啊。
再说,王还不到求偶的年纪呢。
它怜爱地看一眼王,回道:“狐族的大人听说北方的雪山有一种灵草能帮您缓解痛苦,独自前往寻找去了。”
顾锦棠不太灵醒的头脑像过一盆冷水,顿时清醒几分。
他眼睛睁大,张了张嘴:“去了几天?”
长老说:“今天是第七天了。”
顾锦棠重新躺下,脑海却没法像往常一般平静下来,念几遍《清静经》也不管用。
仙君这时候在哪,还在雪山上找灵草?
这里灵气稀薄,即使周奚舟身为数千年修行的大妖也会受到影响,犹如鲲鹏困于池塘,难以施展修为,去雪山上找灵草并非想象中容易。
凌天峰方圆八千里风雪肆虐,白雪茫茫,在冰天雪地中寻找一株罕见生长的灵草,堪比大海捞针一样难。
想到周奚舟进入雪山七天七夜,没有一处遮身挡风的地方,顾锦棠一闭上眼睛只期盼他快点回来。
还要狠狠凶他一顿!
明明答应好替他照看农田里的粮食,却一个人跑到雪山里去,当自己是北极狐么?!
顾锦棠这次没再睡熟。
到了半夜,石洞的门帘忽然被掀开,一股夹杂着冰雪冷冽气息的风吹进来,将守夜的灵吾冻得一激灵。
它瞪大眼睛看向来人,正想喊出声,被那道身影一抬手制止。
守卫悄悄出去,放下漂亮玉石串成的珠帘。
石洞里,硕大的宝珠亮着莹莹光辉,月光一般洒满室内。
这些宝物都是灵兽们拿来同顾锦棠换灵草的,也没什么特别作用,被他当照明灯摆在巢穴里。
周奚舟此时却满意那些灵兽送上来的东西,恰到好处的皎洁清辉浅浅铺在石床上,上头呼吸清浅的雪白灵兽轻得像一捧雪,颤动的睫毛漂亮得不像话。
他勾起唇角,墨眉张扬地斜飞,掀起衣袍坐到石床边,没让衣服上雪落到灵兽身上。
一低头就对上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
……
带着雪山味道的冷风吹进来,顾锦棠浅眠中放松身体。
这股气息让他感到舒服,就在意识快要进入更深的黑暗时,那股冷冽、干净、肃杀的冰雪气息靠近了他身侧。
像一个雪人伫在那儿,散发阵阵寒意,让他忍不住想挨近一点。
比如丢下怀里不够凉快的灵石,腾出双手去拥抱他,用脸颊蹭蹭他,一定很舒服。
他甚至还战胜疲意,睁开了眼睛。
眼前当真是坐着一个雪人。
他从头发,到肩头、身上的衣服,全身覆满白雪,连眉间也染上雪色,唯独一双眸子却漆黑明亮。
看到周奚舟的这一刻,顾锦棠还当自己在做梦,直到他掀开衣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子:“冰凌花,看,我找到了。”
周奚舟兴高采烈,见顾锦棠醒了,眉毛扬得快飞起来:“这东西太不起眼,找的本仙眼睛都快瞎。幸好我聪明,先把那一片本土的灵兽打服,让它们带路……”
他喋喋说着途中经历,一脸的春风得意,好似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顾锦棠一时间有点呆,愣愣地问出一句毫无浪漫的话:“你冷不冷啊?”
他跪着前肢,支撑自己站起来,不想身体没力气,一下栽倒到周奚舟身上,
周奚舟撑着下巴,一脸得意:“为了感谢本仙,以身相许?”
顾锦棠:“做梦来得比较快。”
靠,就不该对他心软。
周奚舟把它抱起来,还不忘把身上的雪拂去,以免沾湿幼兽的皮毛,心情很好地哼着调子道:“本仙怎会畏惧区区风雪,只不过怕这朵花化开,着急赶路回来罢了。”
到底是怕灵草化了,还是其他的,他怕是不会坦白了。
即使衣服上的冰雪已经消失,顾锦棠贴在他怀里,也还能嗅到那股冰峰冷肃的气味,无端地令他神经放松。
“在里面?”顾锦棠视线垂向小木盒,有些好奇,“长什么样子?”
周奚舟哼道:“自是不同凡响。”
木盒里是一朵白到几近透明的冰凌花,这种花只在极致严寒的山巅绽放,破冰而出,性寒无比。白色花瓣层层叠叠如轻盈纱裙,点缀一圈淡紫色花蕊,在冰雪中开放时极美。
也极难采寻。
锁在木盒里,又用灵力封住防止灵气外泄,顾锦棠看到时花朵还如刚采下来一般鲜活,得以亲眼见到花开时的美景。
“现在就服下?”他不确定地询问。
周奚舟单手捻起花托,唇角勾起:“这灵草性太寒,直接服下怕损伤身体,还不是要本仙给你炼化。”
“炼化?”
顾锦棠微微诧异,他倒是听过,不过人间的修道者已经失传,属于仙家法术了。
他不觉有异,道:“那拜托仙君了。”
周奚舟轻轻一笑,眉毛挑起:“这可是你拜托我的。”
顾锦棠察觉不对劲,来不及阻止,周奚舟便一指洞穿头顶的石壁。
外头黑色夜空之上悬挂一轮圆月,月辉从刚刚打穿的洞中漏下,倾洒到洞中的地面,盈盈如水。
只见周奚舟坐在月下打坐,吐息片刻,一颗冒着寒气的灵珠飞出来,木盒里的冰凌花被其纳入。
顾锦棠一下子想到狐狸拜月亮的古老传说。
不过眼前周奚舟挺拔修直的背影,曳地的衣摆,以及冷澈月华洒在他长而卷翘的睫羽上,都比想象中狐狸对着圆月呼吸的画面美丽得多。
不知不觉间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一片宁静,周奚舟终于收功起身。
顾锦棠却没看到他的灵珠和冰凌花在哪儿。
周奚舟缓步行至石床边,宝珠辉照的洞内,顾锦棠对上他一双幽深明亮的凤眸,仿佛极深处跳跃着某种期盼。
顾锦棠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忘了自己如今只是一只小小的灵兽,很快就被他高大的身影笼罩。
“是你拜托我的。”周奚舟紧盯着他,低声重复一句。
顾锦棠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眼前骤然一黑,是周奚舟俯下身子逼近了他。他的衣摆垂到石床上,白皙修长的手指从衣袖里探出,顺着灵兽的背脊一抚,扣住他的下巴。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冷白色、线条流畅的下颌,和殷红微勾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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