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方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当年云戟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大赵的国基是日益趋稳,更何况,有云戟帝在,保住那些有大才的能者,不怕江山不稳,百姓不兴。
若是云戟帝真的能重归朝堂,那么必然会大赦天下……到时候,身为罪犯的裴晁,也许就能免于刑罚。
赵天戟眼底攒动着亮光,随即想到什么,眼神又凝了下来:“可目前的问题是……如何救下裴晁的性命,七条人命,虽然对方都是通缉犯,可他到底是杀人了。”
陆莫宁薄唇抿紧,许久,才缓缓开口,眼神里带着一抹坚定:“……可这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次,就让我赌一赌,让民意来定裴晁的生死好了。”
赵天戟一怔:“民意?”要如何让民意来让裴晁免于死刑?毕竟为了达到效果,当时裴晁将那些人弄得死的太惨,要如何扭转这种局面?
两日后,赵天戟终于知道了陆莫宁话里的“民意定生死”是何意了,只是在此之前,昌文柏无罪从州衙放了出来,他一身黑衣神色凝重的踏进了昌府。
第57章
昌荣欢早一步得知消息的时候, 激动的亲自带着昌夫人在门口迎接,还准备了柳枝、火盆。
看到昌文柏走过来,两人激动的攥紧了手, 昌夫人先忍不住红了眼圈, 别昌荣欢瞪了一眼:“儿子好不容易出来,是大喜事,怎么能哭呢?”
“老爷,妾身这是高兴……高兴……只是可惜了那晁……”
“闭嘴!等下不许再提那女人!”昌文柏想到薛府看到的那一幕, 到现在都无法理解,他们昌家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她竟然假死攀高枝儿, 害得他们儿子这么伤心。
“行行行, 不说了不说了……”昌夫人迎过去,搂住了昌文柏。
昌文柏在州衙的地牢待了数日, 此刻青色的胡渣遍布下巴,眼底猩红,瞧着格外的憔悴倦怠,让昌夫人愈发的心疼不已。
昌文柏却是直勾勾盯着火盆后站着的昌荣欢。
昌荣欢本来正激动着,莫名被昌文柏这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文柏, 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爹?”
昌文柏深吸一口气,才压抑住心底止不住的苍凉。他垂下眼,没说话,任柳枝沾了水打在身上,跨国火盆,却是并未用膳, 而是在经过昌荣欢身边时,道:“父亲,跟我去书房,我有事与你讲。”
昌荣欢奇怪的皱眉,觉得对方这态度不对,不过想着也许是案子的事,难道是案子出了事?
昌荣欢安排好昌夫人,就径直去了书房。
只是等书房的门一关上,昌荣欢抬眼,就看到昌文柏站在他书房里题着的“大义仁心”四个字。
忍不住嘴角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子,“吾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大牢待了几日,有什么深刻的顿悟不成?”
昌文柏却是没有动,他静静望着那四个字,哑然开口:“父亲,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常常指着这四个字,教导儿子什么吗?”
昌荣欢也看向那四个字,忍不住心生感慨,“为父自然记得,当初我指着这四个字,告诉你,以后你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一个有仁有义的好官,不畏强权,无愧于心。”
昌文柏眼眶发热,心底的苦涩蔓延开,让他狠狠眨了一下眼:“那么……父亲你这些可做到了吗?”
昌荣欢显然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片恍惚,许久之后,才道:“吾儿怎么突然问这个?”
显然是不想回答。昌文柏却是偏过头,锐利的眸仁定定落在昌荣欢的脸上:“父亲,你告诉儿子,这四个字,在你的一生当中,你做到了吗?”
昌荣欢皱眉,显然不喜昌文柏这态度:“文柏,你怎么回事?”
说罢,就要转身,“陆大人到底与你说了什么案子,若是没有,就赶紧去膳堂,你母亲为了迎接你归来,特意准备了不少的……”
“父亲,你做到了吗?”昌文柏却是打断他的话,又问了一句,这次,未等昌荣欢回答,就继续问道:“若是如今儿子面临的,有违背这‘大义仁心’四个字,那么,父亲你来告诉儿子,儿子该怎么选?儿子选择了大义,选择了仁心,就要灭亲……这是父亲你当年告诉儿子的,一个字一个字教儿子的,如今,你来告诉儿子……儿子该怎么选?啊,你告诉儿子……我该怎么选?”
昌文柏最后嘶哑痛苦的声音,让昌荣欢已经握到门框的手骤然顿住,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随即慢动作般,难以自信地转过头,看着难受地蹲下.身,撑着额头,痛苦不已的男子。
明明早已成家立业,可此刻的男子,宛若十多年前的少年,那么弱小、无助,痛苦的像是困兽一般低低嘶吼着,让他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你、你……知道了什么?”昌荣欢嗓子发哑,抖着手指着昌文柏,眼底露出一抹恐惧。
昌文柏抬起手臂,撑着额头,挡住了眼底喷涌而出的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在地牢的时候,面对陆大人,他没哭,可如今面对这四个字,在这里,是他的父亲,教导他那些大道理,他也的确是按照那些去做了,可是呢……可到头来,也是这个人,教会了他大义仁心,却也是这个人……彻底毁掉了这一切。
他毁掉了他心中高大的父亲的形象,让这一切成为泡影,他一直以为的能撑起一片天空的父亲,不过是一个女干诈卑鄙的小人,他教他不许当一个背信弃义的人,教他成为一个忠心纯善的人,可他自己呢?
却双手沾满鲜血,满口仁义道德,却做着最让他不耻的事。
昌荣欢瞧着这一幕,颤.抖着身体,也忍不住红了眼,终于忍不住冲过去,扶住了昌文柏的手臂:“你说啊,你到底知道了什么?告诉我!说啊 !”
尖锐的声音,让昌文柏终于慢慢抬起头,双眼红得滴血,他就那么仰着头,眼神悲切,“父亲……十五年前,裴氏女通女干一案中,你到底知不知道裴氏女是被陷害的?这件案子,你到底插手了多少?”
随着“裴氏女”四个字,一点点涌入耳际,昌荣欢脑子像是炸开了一般,他双眼慌乱无神地盯着昌文柏,眼神游移,猛地松开手,却被昌文柏死死攥住,不许他退缩。
昌文柏慢慢直起身,像是一头猛兽,一点点向着昌荣欢施压过来,两人最后完全颠倒了一个个儿,成了昌荣欢蹲在地上,被昌文柏半提着肩膀:“父亲,你自小教我这些,可是……你做到了吗?七条人命,甚至还包括两个稚童,父亲……你倒是怎么忍心的?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说啊?!”
“不——我没有!”昌荣欢像是终于回过神,猛地挥开昌文柏的手,像是被惊到一般,眼神慌乱,“你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父亲……你听得懂,你知道儿子在说什么,当年……你如何不顾裴氏女含冤受屈,你不顾那石家老小,不顾裴家满门……你为了头上的乌纱帽,为了能够高升,你背弃了你的良心,你的原则……父亲,这是儿子最后一声喊你。当你与薛训庭同流合污的那一刻,我心中那个高大、英伟、满身正气的父亲……已经死了。”
昌文柏慢慢松开手,站起身,慢慢抹去眼底的泪意,望着昌荣欢难以置信的双眼,瞧着他眼角的皱纹,心底泛酸,事情为什么就到了这一步?
“你……不可能的,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不可能……”
“昌、大、人。”昌文柏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唤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坏人没有受到惩罚,不是时间久了,他就没有罪了,只是……正义来的迟了些。这是昌大人这些年教我的,已经刻入了我的骨血,所以……如今,我选择了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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