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峰大步上前,劈手夺过西瓜:“逆子,太医都说你好生养着,不能吃太多寒凉蔬果,你这般吃秋瓜,不怕伤到胃吗?”
三年来好生将养着,又有御医轮番诊治,秦牧野才有了点起色,但偏偏身子骨差劲的人自己根本不注意。
秦牧野举着盛着瓜心的勺子,慢吞吞地塞到嘴里,嚼了嚼,咽下去后,才满眼寥落道:“我这不是刚开吃么,知道了,你穷,买不起西瓜,我省着点,留下给您吃。”
这破身体,想多吃点东西都不行,唉。
秦牧野背着手溜溜达达地离开堂屋,忧郁望天:“系统,男主们已经好几天没来骚扰我了,外头也没我人品卑劣杀人未遂的传闻,我们的任务果真是要黄了啊。”
【是的呢,宿主。】
这下子,连最后的快乐也没了。
秦牧野:“唉……唉!”
“你老子我还没死呢,你唉声叹气什么?”秦远峰大怒,“不就是不让你吃瓜么,值得这般要死要活的作妖?”
秦牧野背着手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我在叹息,世人皆苦,人间不直的啊。”
要是男主都是直男,何至于坑他至此?
“人间不值得?这小子又在放屁!”
抱着只被挖了一勺子的西瓜,秦远峰怒斥一声,但想想儿子说的对,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
秦远峰徒手掰开西瓜,给了刚进门的秦安阳一半,自己拿了另一半,父子两就坐在椅子上吃起西瓜来。
吃完了西瓜,秦远峰擦了擦嘴,对秦安阳道:“去看看你大哥,让他不要多想。如今新皇宽厚仁和,就算我儿和摄政王间有误会,陛下也会护住他。对了,切勿告诉你大哥,白日摄政王特意拦下你我询问他近况。”
萧执月没成为摄政王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一朝手握兵权,立于朝堂之上,竟是连新皇都被彻底压制住——气势凌人,还阴鹜暴虐,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就这么位摄政王,早朝后将秦远峰父子拦下,皮笑肉不笑地询问秦牧野心情如何,可曾挂怀过他这个摄政王,不像是弟子关怀老师,更像是索命恶鬼,可怖至极。
秦远峰担忧更甚,摆了摆手,秦安阳便去看他大哥,不一会儿,他又抹着汗跑了出来。
“爹,不好了,大哥进宫面见圣上和摄政王去了!侍候大哥的王平说,大哥还写了一篇文章,我在地上找到了大哥写废的纸,爹您看!”
秦安阳递过的纸上,锐利的墨字几乎要破开纸面:秦太傅讨萧执月檄。
讨萧执月檄……
秦远峰眼前一黑:“这个逆子!他当真是嫌命长了,萧执月已经疯了,连新皇都得避其锋芒,他还上赶着触霉头!安阳,快去备马,为父得把他抓回来!”
然而秦远峰还是迟了一步。
他紧赶慢赶,到了皇宫就得知秦牧野被请进了宣政殿,到宣政殿内,便看到议事的大臣乌泱泱跪了一地,新皇和摄政王坐在桌案两端看着正中一人。
蠢蛋儿子就站在众人中央,可劲儿地作死中。
再听听他大放的厥词——
“萧执月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先帝时探花周氏之子也,德蒙圣恩,然不思圣眷,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目无尊长,辖制君王。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
秦远峰倒抽一口冷气。
宣政殿内众大臣听得秦牧野所言,无一不是冷汗涔涔。
摄政王意图夺取皇位,这是大家心照不宣默认的,新帝才上位就被摄政王压制住,太傅如此直白地点出这一点,怕是要被摄政王丢进诏狱,再被新帝厌弃。
左右都落不得一丝好。
视线尽头,秦牧野拂袖振臂,指着皇帝和摄政王,张狂肆意。
“君之师,鄙弃于幽宅;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萧庭岚之不作,秦威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前朝国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萧澜庭是元岚国开国皇帝的兄弟,也是威名赫赫的护国将军,而秦威侯,便是秦氏先祖,那位尚了开国长公主为妻的将军,初代秦侯。
萧毓风和萧执月齐齐都看向跪倒在地的秦远峰。
秦远峰人都麻了,众目睽睽之下已来不及阻止儿子,他哆嗦着瘫倒在地,眼神发直,思忖着该怎么护住儿子,护住他老秦家。
秦牧野正在激情背诵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根本没注意到便宜爹来了。
元岚也有诸如「燕啄皇孙」示警,「龙漦化人」的典故,全文引用背诵的确毫无难度。
突然,秦牧野察觉上首皇帝和摄政王神色古怪,顺着萧毓风和萧执月的眼神看过去,这才看到自己便宜爹快要气晕过去的可怜模样。
秦太傅一梗,赶忙掩饰性地咳嗽几声。
布料摆动的窸窣声响起,坐在上位的一人站起,端起茶壶倒了杯茶,苍白如石膏的手指捏着杯盏伸过来,温热的茶水被递到了秦牧野唇边。
“喝口茶,缓缓,你身体不好,还是勿动肝火为好。”
秦牧野皱眉看过去。
半臂开外,萧执月眼中密布血丝,瞳孔发黑,眼底青黑不掩疲惫,神情却有些隐隐的亢奋,猩红唇瓣勾起,嗓音暗哑:“我竟不知您心里是这么看本王的,不尊师长?既然如此,那我便尊一回太傅,为太傅奉茶一杯,你可愿原谅本王?”
仗着没人敢抬头看站着或坐着的三人,萧执月回头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萧毓风,一手端着温茶,一手压住杯盖,就要亲手喂秦牧野喝茶。
萧毓风双手握紧,青筋毕现,沉声道:“摄政王,太傅字字珠玑,所言非虚,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非也,我最是敬慕太傅,尤甚陛下百倍。”
萧执月盯紧秦牧野,伸出舌尖舔了舔红得异常的唇瓣。
如毒蛇在嘶鸣。
“正因太傅字字珠玑,文采引人心动,本王才要这般,不若不敬师长,不爱护弟弟,岂不是要气坏了太傅?”
然不等他再动作,手就被秦牧野稳稳按住。
瞥了发疯的萧执月一眼,秦牧野当真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两口茶。
背了一大段古文,他还真有点口干。
秦牧野润好嗓子,调理一下气息,整理好衣袖后,继续怒视萧执月。
萧执月不闪不避,收回手,瞥了秦牧野一眼,就着秦牧野喝茶的位置,将剩下的茶水慢慢喝干净,还轻缓地舔了舔茶杯沿。
秦牧野:“……”
是他输了。
这个人实在太变态了!
心累不已,他干脆不看萧执月,指着下方跪在地上的勋贵们继续破口大骂。
“你,你,还有你!李阁老,孙副相,郑提督!我有一言问尔等!”
“公等或家传汉爵,或地协宗亲,或膺重寄于爪牙,或受顾命于先皇。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萧执月眼光一闪,回头看向萧毓风:“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太傅心怀天下,所言振聋发聩,陛下认为呢?”
萧毓风看着他如此不加掩饰的模样,只觉口中泛出淡淡的血腥味。
怨怒,却无计可施。
幼时的预感,终是成真。
母后说的对,萧执月果真是一条毒蛇,盘踞在他身边妄图夺走一切的毒蛇!
萧毓风终究不是张狂荒唐的萧执月,他是元岚的君主,再怒,也得保持帝王风仪,闻言颔首赞许道:“摄政王说的正是,太傅如此之才,世所罕见。”
摄政王眸色晦暗,低低地笑起来:“正是,太傅如此之才,却被鄙弃于幽宅,是本王和陛下思虑不周,陛下觉得,如太傅胸襟抱负,该在何处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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