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就会把鉴定报告交给你,我需要一些纸张和笔,以及一个能写字的地方。”
齐铭表情古怪:“作为一名大学生,你连纸笔都没有?”
“都在学校里,我这几天一直在忙,还没时间去学校。”
“你一直逃课不影响你毕业?”
“现在老师教的我都会,逃几节也没关系,学校也知道我的情况。况且……”
白向墨顿住了,表情泛起一丝纠结。
“怎么?”
“我就算学有所成,恐怕也拿不了文凭。”
“你担心圣约翰大学会停办?放心吧,据我的消息,不超过明年,就会重新开课。”
白向墨惊讶:“你连这些消息都知道?”
历史上圣约翰大学确实在明年重开,还在明年举办六十周年庆典。
可现在很多人都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事,齐铭却很肯定,他的信息渠道可谓非常灵通。
不过白向墨并不是为这个纠结:“我并不担心这个,我们大学并不理会大学世俗化的立案,依然坚持教学宗教化,这会导致我们学校无法获得政府承认的文凭。”
无法获得政府承认的文凭,这对未来就业是有很大影响的。
白向墨是从临床医学转到法医学的,现在医学院上的课程内容,他早已经上过,知识内容还更加先进。
无法获得文凭,学的内容又是重复甚至落后的,这几天白向墨一直在考虑休学的事。
圣约翰大学又接连受到重创,外界的捐款也会减少,学校财政也因此被影响,他的奖学金恐怕也难以得到保证。
如果没有奖学金,一学期两百多银元的学费,白向墨根本支付不起。
最重要的是,来到这里他依然想成为一名法医。
“只要有真才实学,没有文凭不管在哪里都不愁。”齐铭不以为然,“如果你想做医生,学成以后我可以推荐你去安心医院,那里的待遇还算不错。”
安心医院就是白向墨之前被送去的医院,和安宁殡仪馆一样,都是华兴旗下的。
“如果你继续想做法医,华兴现在就能高薪聘请你。”
白向墨犹豫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没有文凭没有学习经历,那么他的能力就难以获得肯定。
在自己打出名气之前,都会受制于华兴。
“想什么呢?”齐铭在白向墨眼前打了个响指。
白向墨回过神,问:“我这一次能拿多少钱?”
“老规矩,一百银元。”
“回头你给我十个银元吧,剩下都拿来还债,我的债务就剩下三百一十个银元。”
齐铭提醒:“这不包括利息。”
“忘不了!”白向墨深吸一口气。
齐铭诱惑:“如果你签约成为华兴的正式员工,不仅欠款不需要利息,还有底薪可拿。要知道这种类型的案件,平常可没有那么频繁,有时候几个月也遇不到一桩。”
“不要诱惑我。”
白向墨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摆出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
他不能被资本腐蚀,必须要坚持自我!
证据确凿,李德志很快被抓捕归案。
一开始报纸上还有诋毁华兴保险的声音,暗讽他们为了不进行赔偿,与警察局勾结陷害李德志。
华兴保险很快进行了反击,将所有的证据摆了出来,证明李德志是杀妻骗保。
证据确凿,舆论很快就逆转了。
‘杀妻骗保’的噱头很大,在华兴保险的推波助澜下,一时成为了上海滩的热门话题,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尤其案子是从胃里的残余物就能判断死者生前什么时候吃了什么东西,通过水里的硅藻分辨死亡地点等等新奇手段确认凶手,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样的做法很新鲜,传播得也就更广。
不仅是喜欢八卦的平头百姓,就连那些高官学者,也纷纷对这件事感兴趣。
硅藻理论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洋人发现,并通过它确定死者溺死地点,在大上海还是首次靠这个理论断案。
引起这么大的关注,整件事条理又极为清晰,也就很少有人质疑。
弄堂里最近经常聊的也是这件‘杀妻骗保’的案子,尤其是女人们,更是有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还会寒毛直竖。
“正怀孕呢就被下了毒手,这是多狠啊!”
“还好这件事查清楚了,否则能气得活过来。那么大一笔钱呢,白白便宜这么一个恶人了!”
“女人真难啊,活着的时候不仅怕被人卖了,还要担心被人杀了换钱。”
林宛如默默听着大家的讨论,心中百感交集。
自从她嫁入白家,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她以为她的遭遇已经很惨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更可怕的事。
晚上的时候,林宛如跟白向墨提起了这件事。
白向墨并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
林宛如当时没说什么,第二天问白向墨登报需要多少钱。
“娘?”
“石头,我想登报宣布和你父亲离婚。”
白向墨很是高兴,“娘,你想好啦?”
林宛如点了点头,又问:“石头,你爹能偷偷帮你买保险吗?”
白向墨明白她的顾虑,“娘,保险是要自己签字按手印的,否则不作数。”
“那就好,那就好。”
“而且我到时候会登出他抛妻弃子,卷走所有家产,并且故意留下债务的事,声明以后我们跟他再无关系。”
林宛如顿时有些犹豫:“这……会不会不太好?”
这么登出去,白家的名声就没了。
白向墨也会被人说不孝,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了。
现在虽然是民国了,可还是有很多人抱着‘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的观点。
“娘,只有跟他划清界限,我们才有安生的日子过。”
白喜儿也劝道:“是啊嫂子,就算没有保险,也还有其他。别人怎么看我们都是一家,石头这么有出息肯定会被连累的。”
林宛如这才没有犹豫地应下了。
第二天白向墨正准备出门,侯三提着两包东西出现在家门口。
“侯三?你这是做什么?”
侯三笑着将手里的东西塞到白向墨手里:“这是这次的报酬,还有一些点心。”
白向墨一看就发觉不对:“不是说我只要十块银元吗?怎么这里有二十块?”
“还有十块是奖励您的,那个女人之前还想翻供,因为您的细心,让我们可以摆出那么多的证据,才让那女人再不敢胡说八道。现在李德志是彻底完了,这个案子很快就会被审理,他活不过年底。”
“这是我分内的事。”
“白先生,您就拿着吧,难道你还嫌钱烫手啊?”侯三扫了一眼白向墨身后狭窄破烂的屋子。
白向墨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早就想要换房子,就等着这笔钱呢。
在大庭广众之下推来推去也着实难看,白向墨没再说什么就收下了,转身递给了一旁的白喜儿。
“白先生,您想去哪里啊?”
“我想回一趟学校。”
“我送您吧。”
白向墨想要拒绝,却被侯三热情地半拉半拽上了车。
侯三长得精瘦,力气贼大,白向墨完全没法反抗。
白向墨忍不住吐槽:“侯三,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侯三露望着后视镜,露出大白牙,“白先生,我这样的粗人跟您这样的读书人当然不一样了。”
车子开到市区繁华处,突然停了下来,侯三按着喇叭可前面依然动也不动。
“怎么了?”白向墨将头伸了出去,查看外面情况。
“肯定是有人开车撞了人或者黄包车,现在正闹着呢,我们公司处理了不少这种理赔案。”
侯三对这样的路况非常熟悉,不用看就猜到了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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