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插手城内药草价格,凭洪济一人根本不可能打通其中的各处关节, 他肯定有不止一个的合作的对象,才会胸有成竹。
如果真按照越棋钰说的那样,把人解决了, 那么别的人是会担惊受怕及时收手,还是怕会波及自身不择手段也要揪出凶手?
穆斐虽然觉得那些人可能会以看好戏为主, 但是不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谁也不能确定结果。如果是他想的那样还好,要是第二种,他这个明确和洪济有新仇的, 怎么也不可能躲过探查。
他大可以直接带着父母离开, 再也不露面, 可医馆的其他人呢, 老板呢?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他一走了之无牵挂,留下个明显的疑点,到时候那些人会不会连坐?
穆斐从不高估他们的下限。
局面左右为难,穆斐头疼不已,不过他从没有后悔当时拒绝了洪济,要真说有什么后悔的,只恨自己没有再骂的难听一点。
“我觉得,杀人的事可以先放一放。”
穆斐抬头,看着越棋钰小心建议:“他抬价格肯定需要个过程,我们是不是该查一查他都和那些人有牵扯,确定一下洪济死后这些人有没有可能接手洪济的计划?”
“要不然,单杀了洪济也没什么用吧。”
“可这好像并不关我的事。”越棋钰故意道:“我只要保你安全,替你报仇就行了,查案的工作实在不是我应该担任的。”
穆斐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越棋钰是这么凉薄的人,“可,可是……”他原本想说对方救了他的事,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更好理由:“你不是开杂货店的吗?要是城里的人手里没钱,你店里的东西也不会好卖呀。”
“卖不动我就关店呀。寻斐商行的根基又不在这里。再说,我已经达成了在南方开设寻斐商行的目的……”越棋钰看着穆斐拉长了语调,“开不开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又不缺那点钱。”
穆斐语塞,看着意有所指的越棋钰,憋了许久才闷声问:“你是故意的吧?”
越棋钰一脸疑惑:“嗯?”
穆斐鼓气:“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越棋钰秒答:“我要见穆家夫妇。”
穆斐愣了几秒才明白越棋钰说的“穆家夫妇”指的是谁,他反应过来后立马警惕,“你想干嘛?为什么要见我父母?”
虽然穆家夫妇对他很好,但是在越棋钰眼里,他们就是买了他亲弟弟的“买家”,并不完全无辜。
穆斐还挺怕他们对上的,主要是,他对越棋钰不熟,并不知道他能不能控制住对方见到穆家夫妇后的行动与想法。
看到穆斐的反应,越棋钰第一感受就是心酸。明明穆斐是他的弟弟,他却对养父母那么亲,不信任他……
“不要紧张,我并不想做什么。”越棋钰无奈:“我在昆市的人手不多,除了保护我们的,再分出去查洪济后就没有精力去顾穆家夫妇那边了。你也不想他们受到伤害,对吧?”
穆斐放松了一些,点点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们离开昆市,去别的,洪济够不到地方。如果只写书信说服力度肯定不够他们还会担心你,你肯定是要亲自走一趟,对?”
穆斐继续点头。
“我的要求,就是陪你一起回去。”
穆斐犹豫。
越棋钰只是个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路人甲,要不是因为他对方也不会涉险。而且明明可以偷偷或大摇大摆的去见穆家夫妇根本不用经过他,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是先来争取他的同意,给足了他尊重。
说实话,于情于理穆斐都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但是看看越棋钰那张脸吧,只要出现在他们村绝对会引起围观,见了他父母后就更不用说了,肯定又是一场“大战”。
那场面只要一想,穆斐就觉得窒息。
“……我父母对我很好,从小到大连一丝委屈都没有让我受过。”穆斐瞄了一眼越棋钰,准备先做点思想工作,“你也知道,农村的孩子不管多大农忙的时候都要去田里帮帮忙,或者在平时也要做些什么的家务活儿,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要求我做过。”
“脏活累活他们都不要求我干,有的也是些扫扫地,送个水的轻快活计。”
穆斐想起来感慨万分,“不仅如此,他们还主动送我去和村里识字的老先生学习,见我有天赋,就省吃俭用把我送到了城里的小学,从没有抱怨过我身上的花费太多,拖累了家里。”
“就算有人说闲话,他们也不管不顾,要么当没听见要么就直接怼回去。”
越棋钰听了才不会感动。
不管穆家夫妇好不好,他们也是买孩子,对拐子助纣为虐的人。当然,穆斐能成长为今日的优秀模样,他自然也会感激对方,可要他真情实意不掺杂念,那还真的没有办法。
因此他敷衍道:“是吗,听完你的话,让我对他们更加好奇了呢。”
比如为什么明明是个良善之人却会去买孩子之类的。
穆斐看到越棋钰没什么表情的脸,又听他话尾明显上扬的语气词,心中一颤,咬咬牙豁出去了:“所以我很庆幸当初我遇到了他们,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如果他们打我骂我,苛待我,我必不会对他们真心实意,早就跑的远远地了。可他们对我很好,养育之恩重如山,我不可能不对他们的安危坐视不理,不去照顾他们的情绪。”
这是,准备说开了?
越棋钰一秒凝神,期待着穆斐之后的话。谁想对方看了看他,转移话题,“你应该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对岁安堂的感情这么深吧?”
越棋钰:“……刚才的话是不是还没有说完?”
穆斐充耳不闻:“我学医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镇上的一名大夫,也就是我的师父。”
“我师父和我老板是亲兄弟,也是岁安堂的共同创立者。不过因为我师父几年前身患顽疾,才从医馆退了下来到镇上修养,顺便替人治病。前年我师父病逝,离开之前给我写了一封推荐信,让我拿着当个由头,顺理成章的进了岁安堂。”
“老板和馆内的人一直都很照顾我,现在他们被我牵连,我心里愧疚极了。”
“所以,我的仇并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再让洪济因为我还活着,恼羞成怒牵连他人。”
越棋钰明白穆斐的意思,但他还是对刚才的话念念不忘,并且试图让穆斐接着说:“我明白你的顾虑,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说一下穆家夫妇的事?”
“我父母?”穆斐一脸无辜,“我不是都同意你跟着我一起回去了吗。还有别的事?”
越棋钰眼睛一眯,“我们是不是还没说要把他们送到哪里落脚?”
说完他不给穆斐发表意见的机会,抢道:“我觉得河省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离这里很远,就连洪大帅的手也伸不过去,是个绝佳的地方。”
河省是北平的邻省。
穆斐噎住,对越棋钰这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实在无力吐槽,只好说:“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送到北平呢?”
“我怕他们住不惯。”
笑话,他是脑袋有坑才会把穆家夫妻放在眼皮子底下,让穆斐回去后三天两头的往对方那里跑,没时间和他们培养感情。
穆斐挑眉,越棋钰一本正经地解释:“最佳的地点确实是北方。到时候让商行的人带穆家夫妇随着队伍走商路北上,一路上绝对不会有安全问题出现,其它的南方城市我就不敢保证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无权无势也无人可用的穆斐除了同意,选择相信越棋钰,没有第二个选择。
“面对威胁,我们这些普通人除了夹着尾巴同流合污外,竟然没有一个能找到活路的方法。”
穆斐自嘲:“我也只是好运,遇到了你。要不然我和我父母也只有等死这一个选择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和你讨价还价,商量着要去哪里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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