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思把余别恨递来的毛巾给接了过去,在发现毛巾竟是温热的,定然是刚拿的之后,他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因他是医生,他是他的病人,所以才对他尤为照顾?
现场原先有宾客,特别是几个长辈觉得沈长思对着钟麟一个大活人,把酒给浇地上,挺过分的。听了沈长思刚才的那几句话,顿时不吭声了。
他们仿佛此时才想起,沈长思在婚礼上病发,抢救了好几天,人才抢救过来。
他现在能好好的站在这里,是因为他熬过来了。
可要是……当时那一关,没熬过去呢?
岳诗诗更是听得眼睛都红了。她从包里取出纸巾,给沈长思递过去,“长思哥,你别伤心了。”
她转过头,瞪着钟麟,“钟麟哥,如果你真的有心要跟长思哥道歉,你应该去他家,私底下找他道歉。而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陪酒道歉,你这是道德绑架他。你知道吗?”
岳诗诗这么一嚷嚷,刚才那些劝沈长思大度的人,顿时变得更加尴尬了。
“诗诗,你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
岳诗诗的母亲一脸尴尬地走了过来,强行将岳诗诗给拉走了。
岳诗诗不服气地嚷嚷,“我怎么就瞎说了?本来就是么,私底下好好说不行么?大庭广众地演这么一出,给谁看呀。他就是看长思哥好欺负。”
钟麟攥紧的指尖狠狠地掐进掌心。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让你别说了,你还说!”
岳夫人赶紧把女儿给拽回了位置,并且命令她不许再出声。岳诗诗气鼓鼓地在位置上坐下了。
钟麟不堪他人的目光,腰身笔直地离开,没有注意脚下,被过长的桌布给绊了一下,他整个人往前摔去。他的手无意识地拽住桌布。一杯红酒被打翻,兜头淋了钟麟满脸,从白色的衬衫,到裤子,无一幸免。
现场的主持人是一位十分有经验的主持人,在关闭耳麦的情况下,赶忙吩咐现场的工作人员去把钟麟给扶起来,送他出去。
钟麟在头发都滴着红酒的情况下,被扶出宴会大厅。
他的身后,主持人以十二万分的热情宣布进入下一个合影拍照环节,第一个喊的就是今天晚上捐款数额最多,捐款物也最多的沈长思。
钟麟死死地咬住下唇,眼底猩红一片。
…
“今天有劳余医生了。余医生开车了吗?要不要我送你?”
宴会结束,陈邦先去把车子开过来,余别恨跟长思一起走出宴会大厅。沈长思主动开口询问,要不要送余别恨一程。
余别恨婉拒了,“多谢沈少好意。我开了车来的。”
“余医生。”
余别恨转身离开,沈长思叫住了他。
沈长思:“能麻烦余医生把口罩给摘一下吗?”
沈长思着实厌烦了自己心中那春草似的怎么除不尽的猜忌。
明明在心底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会是阿元。除了这一双眼睛,对方同阿元可以说是再没有相似之处。可是心底始终有一份不甘心。总是想要亲眼瞧一回,这个有着同阿元一模一样的眼睛的人,究竟长何种模样。
沈长思也懒得再费那个心力,找各种理由让这人摘下口罩。直接开口,是最省事的。
沈长思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这个要求有多诡异。
余别恨微讶地看着沈长思,沈长思并没有回避他的眼神,他缓缓勾了勾唇瓣,“这个小小的要求,是一件令余医生为难的事情吗?”
向来不怎么八卦的杨鹏也不自觉地给自己老大陆远涉递了个眼色。
沈少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这么执着地想要看余医生的脸啊?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余医生了吧?
话又说回来,这个余医生虽然他们晚上才第一次接触,脸也没瞧见过,不过人看着还挺靠。话不多,但是又很能照顾到沈少,比如主动捡起沈少掉在地上的玻璃杯,以免其他人绊倒或者是踩碎之类的。还有之前沈少的手被他自己泼的红酒给溅到了,他们都没留意到那一个小细节,余医生却是刻意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了一条干净的擦手巾,给沈少递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医生的都这么细心。反正接触过来,真的挺靠谱的。关键是,沈少之前差点就发病,也是余医生给稳住了病情。
医术精湛,人还细心。
唔……他为什么有一种给女儿挑女婿的感觉?
就,离谱……
陆远涉给看杨鹏一记冷冷的眼神,意思是让少八卦,多干活。杨鹏来忙把脑海里的那些有的没的,给清一清。
…
“不为难。”
如雨打芭蕉的清冽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落入沈长思的耳里。
余别恨伸手,摘下右耳的口罩系绳。
随着他摘下口罩的动作,沈长思的视线不自己地落在余别恨的手上。这双手很修长,是一双适合握剑的手。
沈长思忽然心生惧意。
倘若……倘若口罩下的这张脸,同阿元没有半分相像……
还不若不摘!好歹有一双眼睛可看!
都说君心难测。不过几个瞬息的功夫,沈长思便又后悔了。
“算了,余医生你不必——”
沈长思变转了主意,余别恨已经解下了口罩。摘下来的口罩,被他握在手里。
他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那样,在这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的身边走过了谁,又有谁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沈长思全然不在意。
沈长思唇边慵懒的笑意消失,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脸。
哪怕,他们已经分别九个寒暑,哪怕这张脸同记忆中并非一模一样,比如,眼前这张脸的线条要柔和一点,面庞要白皙一点,他依然,认出这张脸。
沈长思瞳孔骤然一缩。他的眼睛狰红,他的指尖带着颤抖,去触碰近在咫尺的脸。
他当真,碰到了这张脸。
没有在他的指尖散开,所以,不是幻想。
余别恨没有躲。
沈长思的眼底掀起滔天怒意,忽而他又生生压下眼底的怒意,疑窦丛生。
方才,余医生没有躲开,他便以为眼前的人就阿元。他以为阿元是对他存心欺瞒,自是他怒火中烧。然而,如果余医生真的就是阿元。以阿元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分辨不出他同那位沈公子的区别,更勿论,他曾经不止一次失言,在他面前自称是“朕”。
可这几次的相处,除了这双眼睛,他均未曾在此人身上感知出任何同阿元相近的习性。甚至,就连他方才主动提出送他一程,此人亦是婉拒了。丝毫没有要同他亲近的意思。
包括他出院后亦是,这位余医生亦从未主动联系过他。如果这个人当真是阿元,在阿元不可能不同他联系。
这位余医生,只是凑巧长了一张同阿元一模一样的脸而已吗?就好像这位沈家的大少爷,凑巧同他长得一样?
…
杨鹏已经完全看傻了。
他们GAY的进度,都这么快的吗?从看对眼,马上就上手摸了?
陆远涉手肘碰了碰杨鹏,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对雇主的私事不要过分关注。
杨鹏连忙把头一低。他就是……太震惊了么。要是陈邦那家伙在,搞不好都惊掉下巴了好吗?
“长思,你在做什么?!”
一道愠怒的声音响起。
沈长思冷冷地转过头,沈越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谢云微跟沈长乐母子二人。
沈越先是眼神不屑地看了眼余别恨,他生气地对沈长思道:“你之前告诉我,他是你的主任医生?他叫什么名字?我要去投诉他!身为医生,竟然同患者不清不楚。”
不清不楚?
沈长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在这位余医生脸上,
沈长思收回了手,只是却一点也没有要理会沈越的意思。
对于此刻的沈长思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弄清楚余别恨的身份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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