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钟远却没站起来,只是奇怪地看着他,抬头问道,“你敬我做什么?修行中人,求仙问道,是为了脱离这世俗、但求超脱,还是为了将长幼尊卑、礼数规矩发扬光大的?”
裴一臻脸上的笑容淡去不少,手中的杯子也放下了,“林仙君这是何意呢?求仙问道,自然是为了超脱。”
林钟远一口将杯里的酒灌了下去,与他相反,倒是笑得更灿烂了,他身子向后一靠,又问道,
“那你说,我们辟谷又是为何?是从此都将口腹之欲视为洪水猛兽,还是不去馋它,哪怕酒肉穿肠过,也不会被它控制心神?如果真的超脱,又怎会不敢喝它?”
裴一臻这时已经不在笑了,而是带着徒弟坐了回去,若有顿悟道,“是了,林道友说的是,若是为求道而怕了酒肉,丁点不敢碰了,那岂不是另一种执迷?小二——来!再上一壶酒!林道友,得君点拨,胜读十年书,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林钟远就笑着看他也不再喝茶,和自己一同饮酒,等他一杯下肚了,才哈哈笑出声来,
“这么认真严肃做什么?我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并无问罪之意。裴道友喝酒,是真的超脱于口腹之欲,我喝酒,可只是自欺欺人,但求一醉罢了。”
裴一臻听他突然说实话,却反而不信了,半带试探、半带调侃地回道,“林道友说笑了,早就听闻你闭关多年,不问凡尘,修为高深,怎会……”
他徒弟祝之恭也心急口快,接了话茬道,“是啊,前辈怎么看都不是会求醉的人,这天下哪里还有事会难得倒你这么厉害的人?”
“你们夸错人了,若是想找厉害的高手,得道的前辈,还是另寻他人吧,至于我……”
他又给自己满了一杯,和那师徒俩的酒杯轻轻碰撞,发出叮当声响,在和他们碰杯后,林钟远又去和旁边大白鹅面前的小杯子碰了一下,低头深深地凝望着它,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无从诉说,
“一个‘情’字,还不够我醉上百年么?”
此话一出,林钟远坚信,无论这裴仙君接近自己是图的什么,都能被他给震住了。
果然,对面那师徒二人顿时震惊地杯子差点掉了,唰地一下齐齐看向那不起眼的大白鹅,目光从惊到疑,从疑到猜,在不断的想象脑补中越发复杂起来。
三白:“……?”
又想骂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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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钟远:甩锅成功√以后都有纵情吃喝玩乐的借口了噢耶!
系统555:林钟远你没有心!居然连家禽都不放过!
三白:?你等着。
第55章 仙君与神兽
“啊,我是不是忘记说了?三白并非我的灵宠,而是我死去道侣的转世。”
直到那师徒俩已经在可怕的猜想中遨游一圈,林钟远才慢吞吞地说出了他一手编织的‘真相’。
不知是否比起这个,‘灵虚峰上的仙君闭关闭疯了爱上一只鹅’要可怕得多,听到他这样的解释,裴一臻明显松了口气,旁边那姓祝的徒弟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喃喃了句原来如此。
“林道友竟是如此至情至性之人,来,我再敬你一杯。”
短暂的惊讶愕然后,裴一臻很快调整好心情,又笑吟吟地聊了起来。
“干杯。”
“林道友,方才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气氛正好,裴一臻抬手拢了拢袖子,试探着问起了方才的事。
有这么一类人,在与他人的交往中,再怎么也放松潇洒不起来,弯弯绕绕的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总要走完了所有客套程序,才能将最想说的话,摆在最后提出。
裴一臻这么问之前,林钟远还当他只是好奇要试探自己的身份立场。
想起两方巧合碰上的那一幕,林钟远举着酒杯的手一顿,脸色立刻有点不好,“没有麻烦,是我自己喝高了……不小心摔的。”
明天没准被发现了,还要赔镇上的地砖钱呢。
他摸摸坐在他旁边,早就不给抱了的大白鹅,心里寻思这位估计也没什么事,刚才已经喂过伤药了。
裴一臻就等他这样敷衍,立刻接了一句道,“我观林道友当时气色不佳,身形有些微凝滞之感,看上去像是有内伤在身,正好我们都是神农门出身的医修,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稍微探查一番?”
“看了也是白看,我知道自己什么问题。”
林钟远一边惊叹这人眼力,一边婉拒道,“裴道友还是别浪费心力了。”
他完全可以这时候就将心魔之类的事和盘托出,反正早晚也是要宣扬这个人设的,也要借着这个来躲麻烦。
但对面的人是裴一臻,这种事情,还是让这种心眼太多的人自己去发现比较好。
林钟远喝得开心,在三白鄙视的注视中给它也来了一口,鸟嘴不方便喝酒,就给倒在碟子里递过去,微笑着低声哄它,“不渴么?”
三白的外形是很像鹅的,但和家鹅还是有些不同,比如鸟喙更尖,比如羽毛更加长,翅膀更宽。
但有了林钟远的一套忽悠,这些不寻常之处似乎也没什么了,毕竟是修者转世,还在这样一个人身边养着,还和寻常鹅一模一样,才是最奇怪的。
见着林钟远和自己干杯之后,就真的无比体贴恩爱那样去喂大白鹅,裴一臻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那眼神仿佛在信与不信之间动摇。
修真之人,不是没人动用过术法,宁可违逆天道,也要追寻某个重要之人的前世今生,但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就算追到了,又能如何?据他了解,哪怕是那些再世为人的,也难再续前缘。
更何况这只是……一只鹅。
哪怕是眼神灵动,看着颇有灵性,再过个八百一千年能修出人形,也是个鹅。
可这样一位仙君,找到了这只大白鹅,竟然仍然没能放下执念,仍然这样尽心尽情地照料陪伴……
原本热闹聊着的酒桌,忽然就静了下来,只有那性格天然的祝之恭还时不时说上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散席时,那师徒俩自然而然地提出挽留的话,问林钟远是否找到了住处,如果‘不介意不嫌弃’,可以就在这个客栈他们多订的空房‘随意小憩一阵’。
一般人听了都知道是客套。
林钟远也想婉拒的,但看见三白那已经朝着外面自顾自走去,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的样子,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裴兄如此盛情,却之不恭。”
三白有点摇晃的脚步,顿时一僵。
它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林钟远,仿佛在咬牙。
林钟远过去将它抱起,笑得肩膀都差点跟着颤抖,‘柔情蜜意’地说道,“亲爱的三白,走吧,回房休息了,只有我们两个,今晚,我继续给你讲我们曾经相爱的那些日子……”
三白没想到的是,他真的能说到做到。
说要讲故事,就真的凭着修者强悍的体魄,给它讲了半个晚上的爱情故事。
关键这故事讲的,当真不怎样,前后逻辑矛盾,中间漏洞百出,死死活活的不说,还听着就叫人心肝脾肺肾疼。
最后的最后,林钟远念叨着‘最后我们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了一起’为结局,总算抱着大白鹅呼呼大睡。
三白看着他的睡颜半晌,慢吞吞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尾巴毛和翅膀,慢吞吞离开床铺,来到旁边的椅子上蹲好,开始了今夜的调息。
淡淡的灵光在它身上亮起,周遭灵气如被一股漩涡吞噬一般,猛地朝着这个房间汹涌而来,深更半夜的,几乎惊动了半个客栈的人。
特意就住在他们隔壁的裴一臻也感觉到了,他本也在调息打坐,立刻被这气息惊动,在黑暗中猛地睁开双眼,若有所思地朝着那侧墙壁看去。
这样的波动,唯有化神期以上的大能才能造成。
传闻中闭关于灵虚峰的仙君,正是这样的一位隐世大能,如果是林钟远深夜修炼制造的动静,似乎没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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