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确定魔术师是否知道了全部,直到对方送了她一架雅克-1战斗机的模型。
七十余年前,她曾昼夜坐在这款战机座舱里待命出击,她当时爱着的少年,也是驾驶着雅克-1冲向了德军……
良久,老太太抬起布满皱纹的脸庞,含蓄又温柔地笑了笑:“谢谢你,年轻人。”
童然继续向前,他一根火柴一根火柴地划着,目标一个接一个地换,每一次都能说中对方鲜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计划中的未来,却总是点到即止,不会过于暴露隐私。
仿佛,他只是单纯想证明自己的推理能力。
当火柴划到第五根时,童然来到了观众席最后一排。
他的目光滑过右手边几位观众,其中一个正是安妮,这会儿她攥着双拳屏住呼吸,毫不掩饰眼中的期盼。
但很遗憾,童然选择了她身旁一位叫艾伦的男士。
“运动员?”虽是疑问句,但童然语气很笃定。
艾伦个子很高,至少有一米九以上。他似乎有些内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对。”
童然借着与他握手时又问:“网球运动员?”
艾伦:“是、是的。”
“那最好不要抽烟了,会严重影响你的体力,增加你伤病的概率。”童然微微一笑,“我朋友也是职业运动员,他告诉我的。”
他早上还送了我二十个花篮。
艾伦讷讷道:“我、我尽量。”
童然只是礼节性地劝诫,他像之前一样划燃了火柴,“伯恩是谁?”
艾伦很明显地顿了顿,“是我一个朋友。”
“他对你很重要?”
艾伦沉默片刻,“是的,我最开始就是和他一块儿学习网球的。”
童然灭掉火柴,紧接着又划燃一根,并点燃了一张硬壳纸片。
纸片下端慢慢燃起火光,轻薄的烟雾萦绕四周,童然轻轻吹熄,等待最后一点火星消失,他取出手机按开电筒,照在了纸片那块被烧穿的窟窿上。
他本来就站在坐席最末,前方正对一堵墙,墙上映出不规则的阴影,随着童然转动纸片的动作,阴影渐渐显现出一个陌生男人的脸部轮廓。
“这是伯恩吗?”他问。
艾伦张大了嘴,“是、是他!你怎么知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六年多没见了……我……”
他语无伦次,童然却罕见地寻根究底:“为什么六年多没见了?”
艾伦语塞,半晌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和我生气,搬去了别的城市,也不打网球了……我、我一直不明白。”
童然疑惑地歪了歪头,“你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吗?”
艾伦有些失落地说:“他把我拉黑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现场不少观众都发出了笑声。
“或许你可以再试一试。”童然认真地看着他。
艾伦面露纠结,心里却蠢蠢欲动,他有预感,童然绝非随口提议,自己只要拨了这通电话,就一定能联系上伯恩。
几经犹豫,他还是拿出了手机,掌心发汗地输入伯恩的名字。
艾伦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开公放,而是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畔。
电话响了五六声终于被接通,他紧张得心脏都缩成了一团,猜想着对方也许沉默,也许会问他“你是谁”,但听筒里的声音却透着惊喜:“噢!艾伦!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看错了?”
艾伦声音紧绷:“是、是我。”
“你还有我的号码?不,你怎么会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拨错号了吗?”伯恩带着笑音问。
“没有,”艾伦吞了一口唾沫,神经逐渐放松,“我只是……只是……我很想你,伯恩,我非常想念你。”
伯恩蓦地安静下来,隔了许久才说:“抱歉,艾伦。”
艾伦迷惑地问:“怎么了?”
“我以前……”伯恩笑了一声,“我以前做了一些幼稚的事,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艾伦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见伯恩先道歉了,他也小心翼翼地问,“你之前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艾伦,我一直都喜欢你,但你交了女朋友。”
艾伦浑身一僵,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的人,明知道大家听不见,还是急忙调低了手机音量。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思维搅成了浆糊,而伯恩也无需他开口,继续道:“别担心,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艾伦,明天我就要结婚了,我非常爱他……
“我本来以为你是来恭喜我的,看来你并不知道。但不论如何,我很开心接到你的电话,如果你有时间,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艾伦喉结动了动,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睛,“是的,我愿意。”
没有人知道艾伦听见了什么,大家只看见他挂了电话便怔怔地出神,又突然伸手,用力抱了一下童然。
童然拍了拍艾伦的背,分开后,他折返回了舞台。
“对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次不需要你们闭上眼睛。”童然扬眉问,“我的领带是什么颜色?”
现场倏然一静,几秒钟后才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掌声逐渐变热烈,正如观众们慢了半拍的反应——童然的领带不再是最初的深紫色,而是交错的综蓝色条纹。
在人们寸步不离的视线下,他又一次完成了错误引导的艺术。
第146章
错误引导源于四项规律, 其一,相比静态观众更注意动态;其二,相比常规观众更紧张异态;其三, 魔术师看哪里观众就会看哪里;其四,如果魔术师表现出对某件事物的重视,观众也会同样地重视。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实。”童然的指尖从眼尾直线划向耳朵,“除此之外,听觉、味觉、嗅觉、触觉甚至想法,同样有可能蒙蔽真实。
“那什么才叫真实?从唯心的角度讲, 心灵之外, 无物存在;从唯物的角度讲,或许是构成宇宙物质基础的原子……但我认为, 应该是因果。”
“你的母亲怀上了你,所以你出生了,这叫真实;一只热带雨林的蝴蝶扇动翅膀, 引起了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这叫真实;剧场里暖气很热,我这一头汗也叫真实……”
观众们配合地发出笑声, 颇有种“原来你也一样”的认同感。
“当然, 我无意和大家讨论哲学, 只是想引申出一个概念——知因果, 既可见真实,不论是过去的真实,亦或现在、未来的真实。”童然耐不住热似的扯松了领带,“这个概念最早是由邓布利多先生提出的, 他能精准读取信息, 源于他自在梦中窥见了因果——听起来很玄妙, 但梦境的确会给我们一些微妙的启示。”
这时,工作人员抬上了一面墙,墙背面是垒砌的红砖,正面被油漆刷成了白色,中间随意地钉了两块蓝色木板。
“昨晚我就——哦,不是昨晚,昨晚我太紧张了,根本没睡。是前晚,我梦见了一面涂鸦墙,所以特意请人从东柏林帮我运回了一车砖,希望它待会儿不会倒塌。”童然嘴上开着玩笑,信步来到墙边,取下了挂在墙角的大信封,“关于涂鸦墙的所有预测,我都提前装在了这个信封里,现在还不能给大家展示。”
他将信封重新挂回墙角,慢悠悠摘下手套,“我将选一位观众上台,和我一块儿完成表演,接好了——”
红手套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抢,落入了中排某位男观众手中。男观众喜不自胜,当即就跳了起来。
童然忽地开口:“先生,0到1223之间,任选一个数。”
男观众一顿,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尾号,“923。”
“好的,”童然微微颔首,“入场门票上印有一组票号,请923号观众上台。”
男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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