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威听了有点吃惊,反问道:“你怎么不跟过去?你不见你妈?”
柳晔听他这么问,不由得就倒抽了口气,一副被戳到痛处的模样,非常无奈地回答道:“我得了一见我妈就会死的病!”
毛威:“……”
霍铭被毛威追上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十来米。
高级病房区本来就不像普通病房区那样人来人往,而且霍铭还是贴着墙走的,所以这十来米他走得通行无阻。
他不紧不慢,整个人瞧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谁能想到,他内心里早就翻江倒海,各种滋味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参杂在一起,浑浊得连他自己都说不出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柳晔被挟持的时候,他把仇恨全部抛到脑后,紧张柳晔,担心柳晔。甚至在柳晔跑到他身边告诉他,自己没事的时候,他都不太相信,非得叫上一辆救护车确证一下。
而等到救护车里的医生向他保证柳晔确实无事只是受到一点轻伤的时候,他居然不是放下那颗悬在半空的心,而是脑海里回想起前几日柳晔被他撞到鼻子后竟然低声哭出来的事。
柳晔很怕痛。他知道的!
他开始心疼柳晔,非常想问柳晔脖子和额头是不是很痛。
从拍卖行大楼到医院,柳晔一直都像个没事人,声音悦耳动听,叫人觉得他就好像水里扑腾扑腾欢快玩乐的红鲤。但他知道他在装模作样。
搞不好现在他才刚离开病房,柳晔就已经蹲在地上低声哀叫了。
他关心柳晔,关心到一种他不敢相信的地步。而这离他重生那一日,才不过一个星期而已!前世被柳晔烧死的痛苦还深深刻在他的骨头里!
他果然疯了!
他竟然觉得现在这个柳晔根本就不是前世那一个。甚至希望现在这个柳晔确实不是前世那一个!
他现在就是一个矛盾体。
原本坚决要报仇烧死柳晔的心开始动摇。
脑中一个声音告诉他,就这样算了吧,这一世的柳晔已经悔过,他救了你,要不是他,你这一世依旧是一个瞎子,他还在明知自己会被挟持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推开你,这些足够弥补他前世的错误了。
而另外一个声音却恶狠狠的,愤怒地咆哮着:你放屁!你忘了自己前世是怎么被烧死的吗?烈焰包裹着身体,啃噬着灵魂,烧去了就算失明也要顽强活下去的希望,你痛苦惨烈地哭嚎,生命一点一点的泯灭……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霍铭顿住脚步。
所以,他最终还是利用了柳晔一把。让记者跟到医院,以为柳晔受伤不轻。
果然恨意是不会那么轻易消失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利用罢了!
而且矛盾的心理还令他将原委告诉了柳晔。若放在刚重生的时候,他只会欺骗柳晔,说带他来医院只是因为担心他,希望他留院观察几个小时而已。
原本他是怎么想的?把柳晔留在身边,对他好,让他放松警惕,一为利用他对付霍铖,二为将来神不知鬼不觉地烧死他。
可现在……
霍铭抬起手中的拐杖重重在地面上一敲,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
“霍先生?”跟在霍铭身边一路虚扶住他的毛威有点莫名。
“没什么。”霍铭挥了挥拐杖,“走吧,武建聪夫妇在一号会客室?”
“是的。”毛威说道。
几分钟后,霍铭进入一号会客室。
坐在沙发上的武建聪夫妇一见到霍铭,立即站起来,脸上都带着谄媚又拘谨的笑。
不过,相对于武建聪,他的妻子,也就是原主的妈妈,表情还更丰富了点,焦虑、担忧、不安,全部混杂在一起。她的目光不停地朝霍铭身后看,见到霍铭只带了一个精壮的保镖过来,并很快将门跟上,显然后面确实再也不会有其他人跟进来了,她便不由地面露出失望与失落。
“霍先生你好。”武建聪走上前来,躬身伸出右手,跟霍铭问好。
霍铭两手搭在一起按在拐杖的圆头上,背挺得笔直,好像不知道武建聪想同他握手。
“柳晔睡着了,他受到惊吓,医生给他打了安定。”霍铭把柳晔的那套说辞搬出来,还添加上了自己的解释,叫它听起来更为合理。
武建聪笑着。他人长得不错,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瞧起来斯文儒雅。他想说些什么,不过话还没出口,站他身后一直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叶青萍抢先开口了。
“小晔怎么样?”叶青萍很紧张,声音里的担忧不似作假,“我听说他脖子被割了一刀,他没事吧?他、他最怕痛了……”
“叶青萍!”武建聪恼火地转过头去,冲着她低声怒喝。
“他没事,脖子上的伤口很浅,医生已经给他处理过了。”霍铭回答道,“我刚才说了,他受到惊吓,现在打过安定,人已经睡了。身上的伤医生都处理好了。”
霍铭面朝叶青萍的方向,有些疑惑,柳晔非常直白地表明他不喜欢他生母,而就凭他生母任由武家将他送到他身边,也可可以知道,这个女人对柳晔应该也没有半点喜爱。但怎么现在听起来,她好像特别担心柳晔?
叶青萍被武建聪那么一喝,话都不敢再说了,颤颤巍巍地低下头,整个人仿佛一只鸵鸟,两眼蒙蔽,耳朵堵塞,宛然一个无关紧要,纯粹过来当背景的木头人。
“霍先生,坐。”武建聪讪笑着请霍铭在沙发上坐下。
霍铭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叹了口气,道:“不用了,我们就快言快语,单刀直入吧,不用拿柳晔当借口。”
“霍先生!”武建聪一听,竟是两腿一软,当场就要朝霍铭跪下。
“你干什么!”守在霍铭身后的毛威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武建聪的手腕,将他拖了起来。
“霍先生——”武建聪痛哭流涕,“求求你放过我们武家吧!我们都已经把柳晔赔给你了……”
“什么把柳晔赔给我?”霍铭嗤笑一声,“人口买卖是犯法的,难道你们不知道?柳晔好好的一个自由人,怎么能‘赔给我’。”
“什、什么?”武建聪又惊又异,不解地看着霍铭,连继续下跪都忘记了。
“柳晔来我们霍家后,就跟我们签了合同,他现在是我的私人护理人员。”
“合同?”武建聪好像听不懂霍铭在讲什么。
“劳务合同。”霍铭说道,“柳晔是成年人,他具有完全的民事责任,他在我这签了劳务合同。”
“这……”
“所以我刚才讲过了,别拿柳晔当借口。你们是你们,柳晔是柳晔!”
武建聪总算明白过来,虽然近几天从鸿雁山庄里传出来消息,说霍铭看上了柳晔,但现在看来,霍铭根本不会因为柳晔,就对武家手软。
他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更是白得像一张糊墙的纸,鼻涕眼泪一起掉下来:“霍先生……柳晔是我养大的,你就看在柳晔的份上……”
“我最后说一次,不要再拿柳晔当借口!”霍铭一字一顿,极为严厉地说道,他脸上没有光芒的墨镜后面一片深幽,好像有什么东西静静隐藏着,令人胆战心惊。
“都是艺轩的错!”武建聪痛哭道,“我愿意把艺轩交出来,霍先生你放过我们武家吧!我们武家不能破产啊!”
“为什么不能破产?”霍铭的声音冷冷淡淡,“生意场上你生我死不是很正常?还有,什么叫‘放过你们武家’?我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停掉了几个合作项目而已,一没夺走你们的供应商,二没抽掉你们的资金链,你们自己经营不善,竟然还敢怪到我头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武建聪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霍铭。
自从霍铭因为武艺轩醉驾令他无奈撞树之后,霍家和武家的合作项目基本停摆,武家举步维艰。
他以为霍铭恢复视力之后,一切就会好转,想不到柳晔同陈家的二世祖闹了矛盾,武家被陈家摆了一道,接着,霍铭终生失明的噩耗传了出来,不用霍家故意打击,根本无人再敢跟武家合作,短短两日,所有在建项目的资金链全部断裂,武家现在除了宣布破产之外,竟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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