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凛觉得阿洛这一句反问倒是真的要了命了。他挠了挠额头,搜肠刮肚后,终于说了一句,“你长得好看……”
“还有呢。”
“还有。”裴寒凛挠得越发用力,“还有,还有……你知恩图报,也,也很善良。”
晚风徐徐,将他手中灯盏吹得不断晃动,映在脸上的火光也不断变换。
“其实,这不是我想说的。”裴寒凛深深吸一口气,伸手护着手里的灯芯,“我是想说,如果你还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南境,重新开始。”
蓦然间,似乎听到屋子里传来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裴寒凛听力极敏锐。
“可是,可是我已经成婚了。”
阿洛有些慌张地说道,听上去像是快哭了。
“没关系,你是余府的世子。一纸休书将那人休了便是,无人敢置喙你。”裴寒凛笃定着,“那人只想利用你,难不成你还想和他这样蹉跎着过一辈子吗。”
里头又没了动静。
阿洛是不是困了,还是提及他的伤心事,他又在里面一个人哭了。
裴寒凛心里头有些发急。
“你不用担心南境荒僻,所有不会的我都可以教你,骑马,射箭,慢慢来,学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买马车。还有,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可以去金陵城里请厨子来南境……也不是,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些……”
裴寒凛手猛的握紧,却不小心被烛火烫着指尖,倏然缩回一些,“阿洛,我……”
屋子里再次传来一点声音,这次,裴寒凛隐约觉得哪里不对,“阿洛,你在听吗。你,你睡着了吗。”
裴寒凛拿下了被烫得发疼的手,扶在门框上,将要把门推开。
手中的灯盏因为没有挡风,刹那间被吹灭。
里头传来登登登的脚步声,紧接着面前的门一下被打开,余洛披着厚厚的披风,裤腿都半挽着,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鞋子也只穿了半只,像是有些慌乱。
借着身后月光,能看清面前人眼睛红红的,唇色好像比以往都要殷红一些。
看到心上人近在咫尺。
裴寒凛一下又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了
“你别说了。”
余洛耳朵根发着红,像是有些害羞的样子。不仅仅是耳朵根,鼻尖也是红扑扑的,这副模样教他心动意动,不由得伸出手想替他擦一擦的眼尾的潮湿。
可这手刚伸出去,余洛立刻退了一大步,“我真的要睡了。裴小王爷。”
看到余洛有些闪烁的眼神,裴寒凛才知道自己这么说人家可能一时难以接受。
毕竟之前也是自己亲口说的不想同意这桩婚事。
阿洛的心思向来直,很难转过这个弯来,他得给他时间慢慢考虑。
“阿洛,我没有要你现在答我。你慢慢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南境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婚事,从此往后,再也不回金陵城那种地方。”
余洛睫羽微抬,眼底的光芒踌躇着转向一角,并不敢看裴寒凛的眼神。
揪着衣角,说,“裴小王爷,我不跟你成婚。”
“我已经和别人成婚了。”余洛将衣服揪得很紧,几乎要扯破了,闪烁其词,“不能再跟你成婚,也不能跟你走。”
“我说了,你能休了他。再不济,便一封和离书回去,算是给足脸面。”
“不可以!”
余洛脸色有点发白,立刻扶着门框,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嗫嚅着,“小王爷,你,你先走吧。真的,对不起,是我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了,你,你……”
到最后又像是顾虑着什么,只能咬牙道,“你别掺和进来了。”
门被关上。
裴家小王爷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的一番告白,就这样消散在杏花树下。
裴寒凛想,也许是阿洛一时还想不清楚,脑子里也乱的很吧。
取出袖中火折子,将灯盏再点燃。
再叩三下门,“阿洛,我会等你想清楚再回答的。今天我就先走了,你——”
“你早些睡吧。”
里头没有再回声。
从屋内紧闭的窗阁看去,能隐约瞧见那一团灯火渐渐远去,吱呀一声,院门也被关上。
余洛刚刚只开了会儿门,身上便沾上了外头满开的杏花的香甜。
身上的披风还没解开,余洛的腰被扶着抵在半人高的桌子上,手撑着身后的桌子,“林,林哥哥……”
脚下一轻,他被抱坐在桌上,这样的高度正方便林寂俯身下来继续刚刚的‘恶行’。捏着他的下巴,他叼着他的嘴啃噬一番,“休妻?”
余洛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悬空,整个人又被他一手捞在怀里,到现在脚指头尖都蜷得僵硬,“不,不……不休。”
“和离?”
“不,不离。”
耳朵尖又被啃了一口。
“我们的婚事,不够热闹?”
“很热闹,太,太热闹了。”余洛被他折腾得呼吸急切,眼尾透着一点微醺似的朱红,身子越发往后躲,又因为脚上没个支撑,一下失了力就往后倒。
锢在腰间的手使着点劲儿,余洛得以缓缓地平躺在了桌上。
逆着月光,他看不清林寂的脸色,但是他刚刚才明确说过,自己怀着他的孩子却跟别的男人走了,他会生气。
反派生气,最是要命。
余洛脑子里忽然就想到最后一章,沈棹雪被砍掉一只手臂,最后被一剑刺穿心口的描述——才意识到,直到现在为止,林寂好像还没在他面前发过太大的火。
赶紧哆哆嗦嗦再补了一句。
“特,特别热闹。”
余洛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几句好听的,哄一下面前者这位不开心可能就要去杀人的大反派。
另外一只鞋子却被温柔地脱下,林寂拿着温热的手掌暖了一下自己另一只踩过地板的脚。
再低头,察觉到手心被塞了一块触手生温的玉佩。
“阿洛,你知道我是谁。”
“知,知道。”
谈到这个话题,余洛就害怕得不行。对林寂此人始终怀揣着胆寒的畏惧——他始终都忘不了雨夜里那一双染血的黑色靴子。
“那你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余洛不敢回答。
“告诉我,我是谁。”
“萧,萧……”余洛苍白着脸,“萧珩。”
林寂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你不要怕我。”
抬手将怀中的玉佩推到了阿洛的怀里,又俯下身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如果你想要我死,明天早上,你可以把这一枚玉佩交给云南王。”
“南境坐拥二十万雄兵,我逃不出去。”
“你告发我,我就会死在这里。”
林寂的声音清淡得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闲事。
“届时,你想跟谁成婚,就跟谁成婚。”
余洛的手狠狠一抖,几乎要握不住手心那一枚玉佩,震惊地看向面前颀长的玄衣,“为,为什么……”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