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疑惑,两人循着柳随先前发声的位置走去,远远便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白衣身影。
“啊……”看到轮椅两人一下想了很多,难怪,在以武为尊的武林,一个行动不便的人,不受重视是理所当然的。
怀着莫名同情的心情,二人继续走近。
柳随听到脚步声,含笑抬头:“昨日便想见见二位少侠,可惜不太方便,今日你们能主动来看我,我很高兴。”
半天没听到回答,柳随维持着嘴角笑容,有些尴尬地歪头:“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此处风景甚好,不自觉看入迷了而已。”济青结结巴巴说。
子游也点头,但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能看见,于是补了句:“确实好看。”
事实上他们只是被眼前的人惊到了。昨日便想过,那样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会是什么模样,结果等真正见到了,才发现完全超出了想象,但又觉得,就该是这样的,光风霁月,出尘无暇,寻常人看不见蒙眼只会让人觉得怪异可怜,眼前人蒙着白绸却毫无违和感,子游甚至觉得,世间污浊,不看也罢,看了反而是污了他的眼睛。
家仆在一旁恭敬低头,心里却是白眼翻上天,这两小子仗着柳公子看不见就敢乱瞧,真是不要脸,还名门正派呢。
柳随听到他们夸风景则是纳闷,这小院的风景他每日都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还是说青城派基建有那么糟糕?不应当吧,好歹也是武林有名有姓的大门派。
“还未请教二位姓名。”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柳随直接转移话题。
“在下济青。”
“在下子游,公子呢?”
“顾昭。”昭昭是他的小名,但除了柳家人,几乎无人知晓,此时倒正好用来编造新名字。
昭吗?明亮美好,好名字,多么适合眼前之人。
柳随笑着招待二人坐下,让家仆去煮茶,心里则是思索他们的来意。
相对无言了好一会儿,总算想起来此的目的,子游开口:“说是道谢,却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请公子见谅,不过……公子若是有什么难处,不防与我们说说,我二人定会鼎力相助,为公子排忧解难。”
来了来了,果然是为了打探关于“魔头”的消息么。
柳随勉强一笑:“没什么可劳烦二位的,我很好,多谢你们的好意。”
济青忽然激动起来:“顾公子,你不要害怕!绝剑山庄姑息放纵那魔头,已经引起了公愤,只要抓住那魔头,我们便有办法制裁他,你也不用害怕被追责,我们一定会护着你的!”
想到这样一个出尘人物竟要蜷缩在一方小小院落,还要忍受魔头摧残,想到顾公子昨日同他们说过的那些魔头的变态手段,若是落在眼前人身上……济青从没在哪一刻如此想行侠仗义过,他现在只想赶紧将那姓柳的魔头揪出来暴揍一顿,叫他再不能欺负良善之人。
子游也加入劝说:“没错,只要魔头认罪,绝剑山庄也护不住他,而顾公子你才是顾家人,若绝剑山庄执迷不悟站在魔头那一边为难你,我们定会为你讨个公道。”他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若是不行,公子还可以跟我们回青城派,我们青城派虽不及绝剑山庄富有,治疗筋骨损伤却是有一手,公子这腿未必没有希望。”
柳随:“……”不是吧,连后路都给他想好了?但是青城派无缘无故的凭什么收留他啊,这俩小孩真是天真。
“如何?”
“我毕竟是顾家人,自小生长在绝剑山庄,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不想……”柳随神情挣扎。
子游和济青露出失望的神色,与此同时越发痛恨那害他到如此境地的魔头。两人甚至觉得,顾公子的腿说不定也是那人害的,毕竟柳随的腿看起来没有明显萎缩的迹象,他们猜测应是近来才坐上轮椅。
“可恶!”
“魔头作恶天理难容,当诛!”
柳随蒙着眼,也不知道两人在较什么劲,怎么突然就这么恨他呢?
正纳闷,门口又有新动静。
晏诚看着熟悉的院落心中也是一惊,他按照那单子上的提示一路寻来,越看越觉得熟悉,这是昨日那位顾家少爷的院子……
他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敲门询问:“在下晏诚,昨日与公子相谈甚欢,特来拜见公子。”
柳随听出这声音是昨日那个飞花涧弟子。子游和济青自然也听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揣测对方来意。
由于现在的人设是温和的顾家少爷,柳随没有见了这个不见那个的道理,于是表现出一如既往的温和:“今日真是巧了,少侠请进。”
不过柳随总觉得晏诚这名字有些熟悉,应该是原作出现过的角色,可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吧,他没想起来。
晏诚从善如流,带着一众飞花涧弟子踏门而入,走之前还很体贴的关上院门,叫外面那些偷摸跟来的少侠吃了个闭门羹。
“嘶,他一定是有了线索!不然为何如此防备咱们。”
“没错,这里面的人一定很重要,说不定……那魔头就在里面!”
“啊那不是很危险?我听说魔头就喜欢细皮嫩肉的年轻男人,先那啥再那啥!飞花涧这群小白脸岂不是……”
“你先担心你自己吧,万一这魔头荤素不忌。飞花涧那些人轻功那么强,你有啥,要是被留下来……”
“噫——我可不想是那种死法!”
说是这么说,没人真的想走,荒板坡的署名武器就吊在众人面前,叫他们恨不得立马抓了那魔头换奖励,谁也不愿意退出。正门不能进,便想办法悄悄翻进去,都想要偷听情报拿到第一手线索。
行走江湖历经过风雨,便容易先用恶意揣度素未谋面的人。
晏诚也不例外,他已经发现疑点,对昨日那位听起来很好说话的顾公子产生怀疑,行走过程中便更多观察周遭,他也发现了子游和济青注意过的疑点,院中景象以及路面,都昭示着此人并不如他表现的那般不受重视,加上那夸张的药膳……
还有昨日,这人分明只出了声,压根没想路面,身子似乎也不好。飞花涧早就同荒板坡联合,对流言有几分真心知肚明,他很清楚柳随就是个普通的病秧子,种种迹象都表明,院子的主人很可能就是他们想找的人。
如果里面的真是柳随,晏诚目光发冷,他定要叫他血溅当场。
飞花涧同柳家的恩怨说来已久。柳随祖父那一辈,出了一位武学奇才,叫柳玉舟,同时他也是创造出《九圣莲华经》这本顶级心法的人。柳玉舟年少成名,又显有敌手,行事放荡自由,有一回遇到一名飞花涧弟子正欲用暗器伤人,便夺了他的暗器叫他少用下作手段伤人,飞花涧弟子因此错失目标,被当时的掌门责罚,一双手险些彻底废掉,手对于使用暗器的人来说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武道之路被毁,飞花涧弟子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若不是后来遇上贵人,一辈子都毁了。而这名飞花涧弟子正是飞花涧现任掌门,晏诚的父亲。
晏诚从小听父亲的事迹长大,对那段艰辛岁月印象深刻,且耿耿于怀,更别提柳家曾经如日中天时,飞花涧正处于风雨飘摇之时,从小吃够了苦的晏诚一直冷眼旁观着柳家,从作威作福到衰落再到灭门,晏诚感到快意。
他对柳家的人,有一种莫名的恨意。尤其是柳随这个声名狼藉却依然能我行我素的废物,更是他从小到大最厌恶的人。
心中转过许多念头,人已经来到屋前,晏诚抬眼看向屋内。
柳随似乎感知到他的视线,也微微抬头。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那名字的熟悉感来自哪里。
这个晏诚就是原作里害他和妹妹走失,害他被暴晒险些丧命的人,是仇人啊!
晏诚与他对上目光一怔,显然也没想到会见到这样一个人。那个阴郁暴躁的柳随,可能会是这个样子吗?
屋门开着,风从堂间穿过,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动静,白绸下的肌肤像是上好的瓷器,嘴角轻扬,姿态仿佛在茶室和友人闲谈,静谧美好的不似真人,和传闻中畏光畏风的柳随完全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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