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瞥了眼赵国使臣的位置,眼中闪过遗憾。
她本想借着这个难得的好日子,顺便将宋佩瑜也解决掉……
不过没关系,今日之后,她就是太皇太后,还能掌握京郊大营,将宋佩瑜留在洛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再也不必低声下气的去求别人。
“这孩子从未经历过波折,竟然如此疯魔,让诸位大人见笑了。”太后脸上带着些微的苦恼,好像真的在为五皇子担心。
燕臣们满脸僵硬的摇头。
还是那句话,今日燕国已经在各国使臣面前丢了太多的脸,绝对不能继续丢脸,无论什么事,都等着各国使臣离开后再做打算。
太后十分满意群臣的沉默,她从凤椅上站起来,漫不经心的道,“劳烦各位大人操持陛下的丧仪,先散了吧。”
说罢,太后对着红琴招手,示意红琴扶着她离开。
从正午到现在,虽然大部分事都在她的预料之中,但她毕竟年纪渐长,精力还是有些跟不上,委实乏力得很。
在一片‘恭送太后’的声音后,突然响起格外尖利的声音,“太后慢走,老奴这里还有封先帝的遗旨没有宣读。”
太后的摇曳的背影顿时僵住,猛得回头看向说话的人。
瑞祥公公已经自顾自的解开外袍,露出裹在中衣和外袍之间的明黄色。
瑞祥公公没给太后任何阻止他宣旨的机会。
他不仅没让众人整理仪容跪听圣旨,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整理,就这么外袍大开的宣读手中的圣旨。
圣旨的内容是宋佩瑜亲自拟定。
封昭和长公主为镇国大长公主,过继福王到镇国大长公主膝下。
福王,正是三皇子的追封。
第114章
“……钦此”
瑞祥公公抬起眼皮看向脸色惨白的昭和大长公主,“镇国大长公主,还不来领旨谢恩?”
昭和大长公主下意识的退后两步,眼角余光瞥见正面无表情望着她的太后,昭和大长公主脸上的慌张更甚,以至于口不择言,“瑞祥公公是不是念错了,先帝怎么可能留下这样的圣旨?”
瑞祥公公笑了笑,“镇国大长公主说笑,老奴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连字都能记错的程度。先帝当年去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常常在病榻上念叨着对不起您,这封遗诏也是早就拟定,始终存放在先帝最喜欢的玉枕中。”
“拿来”尖锐又压抑的女声从上方传来。
同样为这封遗诏内容震惊的燕臣们,纷纷抬头看向高台。
太后不知何时甩开红琴的手,孤身走回高台的正中央,望着瑞祥公公……手中圣旨的目光满是猩红。
红琴提着裙子小跑到瑞祥公公身边,伸出手就去抢瑞祥公公手中的圣旨。
瑞祥公公却及时举起圣旨,让圣旨与红琴的手擦肩而过。
他先看了眼太后,然后才将目光放在仍旧紧紧盯着圣旨的红琴身上,阴阳怪气的道,“红琴姑娘别急,先让大司马与敬王验证遗诏的真假,再拿去给太后娘娘过目,免得太后娘娘一时激动,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大司马和敬王从听到这封圣旨的内容后,就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
且不说昭和大长公主无功无德,如何能配得上‘镇国’二字。
将福王过继给昭和大长公主,更是毫无道理可言。
被瑞祥公公点名后,他们却不得不打断思绪,按照瑞祥公公的话,先去看圣旨的真假。
两人走向瑞祥公公的时,脚步莫名的沉重,不约而同的想到当年三皇子薨逝时,太后的种种疯狂举动。
红琴抢夺圣旨不成,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却没再给红琴指使,她像是被钉在原地似的,甚至连眼睛都不眨动,乌黑的眼珠始终都盯在瑞祥公公手中的圣旨上,随着圣旨的移动而移动。
红琴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也曾经历过不少次太后发怒的场景,却从来没见过太后如此渗人的模样。
她甚至觉得,太后随时都可能从高台上跳下来,亲自将这份遗诏撕得粉碎。
将遗诏交给敬王和大司马后,瑞祥公公先将始终大敞的衣袍整理好,然后走向正满脸茫然复杂的昭和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先帝还有口谕留给您。”瑞祥公公对着昭和大长公主弯下腰。
听见瑞祥公公的声音,昭和大长公主才回过神来,惊觉瑞祥公公就在她面前。
“你要做什么?”昭和大长公主退后半步,警惕的望着瑞祥公公。
瑞祥公公丝毫不介意昭和大长公主对他的排斥,他再次弯下腰,好脾气的重复,“先帝还有口谕留给您。”
昭和大长公主咬了下嘴唇,抬头看向太后的位置,目光接触到太后的瞬间像是被灼伤似的立刻低下头。
瑞祥公公全当昭和大长公主的反应是终于听清了他的话。
他直勾勾的望着昭和大长公主,为了让明显心不在焉的昭和大长公主能听清他的话,瑞祥公公刻意放缓语速,“陛下从欢谊姑姑处得知您总是梦到福王殿下,以至于夜不能眠,特意嘱咐老奴去长公主府宽慰您,‘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有其他孩子。’”
‘福王’两个字仿佛能随时随地触动太后的开关。
太后缓缓转头,将始终放在遗诏上的目光移动到瑞祥公公和昭和大长公主的身上。
瑞祥公公像是感觉不到后背上犹如针刺的目光,对双眼已经沾染上惊恐的昭和大长公主歉意的弯下腰,继续道,“可惜老奴被逆王软禁,始终没再见到大长公主,不知大长公主近些年,是否还会因为梦到福王殿下而夜半惊醒?”感受到身上越来越多的各色目光,昭和大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慌张,忽然扬起手狠狠的朝着瑞祥公公发面馒头似的脸扇过去,“先帝怎么可能将福王过继给本宫?一定是你伪造遗诏,想挑拨我与皇嫂的关系。”
瑞祥公公及时退后两步,躲开昭和大长公主的手,对神色狰狞的昭和大长公主道,“老奴确实不知道先帝为什么会将福王过继给您,毕竟有关于您的事,陛下都是交给欢谊姑姑去处理,可惜欢谊姑姑已经被太后娘娘处置了。”
瑞祥公公的这句话没撒谎。
他在庆帝身边伺候将近二十年,都不知道庆帝与昭和大长公主的苟且,更不知道庆帝将昭和大长公主的孩子和太后的孩子互换。
昭和大长公主的儿子变成太后的三皇子。
太后生下的女儿则成为长公主府的延庆郡主。
直到宋瑾瑜将宋良辞留下的信告诉宋佩瑜,宋佩瑜知晓三皇子其实是庆帝和昭和大长公主的孩子后,去质问瑞祥公公。
瑞祥公公才知道这件事。
他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从来都没觉得庆帝对昭和长公主和延庆郡主非同寻常的宠爱有哪里不对,只以为庆帝是爱屋及乌,宠爱贵妃,才会格外照顾与贵妃投缘的昭和长公主。
知道三皇子其实是庆帝与昭和长公主的孩子后,已经被逐渐遗忘的蛛丝马迹才纷纷冒头。
瑞祥公公恍然大悟,他之所以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庆帝每次与昭和长公主联系的时候,都是用欢谊姑姑。
亏得他当年发现欢谊姑姑总是想尽办法的将他支开时,还以为欢谊姑姑是想扶持其他太监与他争权。
原来是为庆帝和昭和长公主遮丑。
太后也因为瑞祥公公的话想起欢谊姑姑。
她连瑞祥公公都没放在眼中,又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女官?
太后根本就不在乎欢谊姑姑什么时候死,怎么死。
但太后记得,那个老婆子是吞金自杀。
太后突然想起当年她站在孝帝那边,控制庆帝寝殿时,欢谊姑姑格外与众不同的反应。
其他庆帝心腹,包括瑞祥公公在内的所有人都在骂她蛇蝎心肠,唯有欢谊姑姑失神后忽而大笑,高呼‘报应’。
报应?
在所有人眼中,她远嫁到燕国后就深得庆帝宠爱,她的儿子活着的时候,庆帝从来都没想过要立其他皇子为太子。
庆帝甚至为她废后,再也没想过要立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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