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碧柏呆愣在那,不敢置信。
什么情况?难道刚才闻鸣玉说的都是真的?
这还是暴戾恣睢杀人如麻的暴君吗?
不是什么肉麻兮兮黏黏糊糊的恋爱脑痴情种?!
因为要摸头,穆湛自然要离闻鸣玉很近,身下两匹马几乎贴在一起,穆湛的马还很亲密地用鼻子蹭了蹭闻鸣玉的马。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自成一个世界,容不下其他人。
迟碧柏显得十分多余。
穆湛根本没在意他,摸完闻鸣玉的头,就说:“走,孤继续教你。”
闻鸣玉笑了一下,“好哦。”
两人就要离开时,闻鸣玉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指着迟碧柏说:“陛下,他刚才说我箭术很差。”
穆湛看了过去。
迟碧柏心里一跳,额头滴下大颗的冷汗,难掩畏惧。他惶急辩解:“不是,微臣没有这么说……”
穆湛却完全不在乎他的辩解,沉声说:“你说他箭术不好,想必是对自己很自信了,让孤看看,你的箭术有多厉害。”
迟碧柏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触及穆湛的眼神,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听命,拿起弓箭,等了一会,看到一只路过的狐狸,将箭射了出去。
狐狸惊叫一声,转身就灵活逃跑。那箭连狐狸的皮毛都没碰到。
闻鸣玉故作恍然,小小地哇了一声,用很佩服的语气说:“这箭术,惊为天人。”
小兔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只是想夸夸人而已啊。
只不过在这射空的情况下,夸赞得越是真诚,就越是讽刺。
迟碧柏感觉血气上涌,喉咙都仿佛尝到了腥甜味,就要气吐血了。但穆湛在这,他不能发泄,还要赔笑道歉,“微臣无知,一时冒犯了闻公子,恳求陛下恕罪。”
穆湛冷淡说:“你无知,毫无自知之明,待人无礼,应该向他赔罪,跟孤说什么?”
迟碧柏噎住,咬了咬牙,又对着闻鸣玉低头赔罪。
闻鸣玉看他不情不愿低头,心里的郁闷消散,有点爽了。
在他这里,事情算是过了,但穆湛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人。敢挑衅到面前来,自然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闻鸣玉,知道他有点胆小,到了嘴边的话就换了一句,命令道:“既然你如此自信,就去猎一百只猎物回来,小动物不算,且不准让人帮忙。”
迟碧柏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穆湛眼神一冷。
他慌忙低头,“微臣遵命。”
然后,就只能这么低着头,目送地上的马蹄越走越远,一直不敢抬头。迟碧柏僵在原地,仿佛成了一尊石像,手攥紧成拳,力道大得冒出血丝,眼里满是怨毒和不甘。
而另一边,闻鸣玉毫不犹豫就把这人抛到了脑后,忘记得很干脆。一个不重要又反感的人,想他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没了打扰的人,闻鸣玉这才真正开始体验打猎。
闻鸣玉根据前几天的打猎经验,御马向前,开始找猎物。他没有和穆湛待在一起,但距离也隔得不远。毕竟老师在身边会有依赖性,他表达了这个意思后,穆湛看他一眼,没说不准。
猎到一只狐狸后,他一转头,发现温长阑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和穆湛说着什么。
温长阑意外地敏锐,几乎和穆湛同时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温长阑朝他温和一笑,一身文人雅客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而且他虽看着身体比常人弱,但洞察力强讲究策略,动物完全玩不过他。
穆湛一边自己打猎,一边也会适时指导闻鸣玉两句。温长阑偶尔也会说两句话,但都不越矩,相处起来意外还算和谐。
后来,温长阑找了个机会,骑马到闻鸣玉身边,低声说了句,“迟碧柏曾经是四皇子的伴读。”
没说多,但显然是在提醒他不可信。闻鸣玉想起穆湛的过去,生母折磨,父亲忽视,被其他兄弟肆意欺凌,迟碧柏说是认识,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带着恶意,设了陷阱等他跳进去。
闻鸣玉忽然想到什么,神情微妙说:“我刚才和迟碧柏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温长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是指——圣上太宠我了,我好苦恼好烦怎么办,这些之类的话吗?”
闻鸣玉尴尬到想钻进树洞里,又倏地想起刚才温长阑和穆湛说话的画面,猛地抬头,紧张问:“你没和圣上说吧?”
温长阑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闻鸣玉感觉自己当场社死了,写的话本没暴露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温长阑看他就差两腿一蹬生无可恋的表情,更忍不住笑,“放心,我只是跟圣上说,迟碧柏对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你不信,可以去问圣上证实一下。”
闻鸣玉顿时大松了口气。
温长阑又说:“我那傻表弟把你当成异父异母的兄弟了,经常跟我提起你,让我都忍不住好奇起来,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闻鸣玉总感觉他是想说奇葩。他蔫哒哒地笑了一下,聊了两句之后,转头更加投入到打猎中。
温长阑看着他朝气蓬勃的背影,追着猎物跑远了。
事实上,温长阑这次来参加围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见一见闻鸣玉。之前听魏英武说宫宴上的情况,他就留意到了一些细节,比如圣上突然对舞女发怒,却又难得地放过了人。
中间,只有闻鸣玉和圣上说了两句话。
他能影响圣上。
温长阑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抑或只是凑巧。
围猎开始前,他不动神色地探究打量,正好就看到一个胆小的宫人战战兢兢,差点出了差错,圣上的脸色很不好看,若是按照圣上以往的暴戾脾性,这宫人肯定会被重罚甚至丢了小命。
但下一秒,温长阑就看到闻鸣玉凑过去,笑得灿烂,和圣上说了不知什么之后,圣上的脸色就有所缓和,还很顺手地摸了一下闻鸣玉的头发。
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文人大概都有同一个追求,希望能为明君效力,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他看得出来,圣上处理政事游刃有余,有成为明君的能力,但最大的问题,就是那暴戾的脾性,阴晴不定,煞气极重,这在打仗时是优势,但如今是要治国,杀戮多了十分不利,若是以后继续严重下去,必然会成为遗臭万年的凶残暴君。
现在,出现了一个扭转的可能性,他自然重视起来。
温长阑正思索着,一个粗犷响亮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炸响。
“哥,傻愣着干哈?!”
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拍在他背上,是收敛了力道的,但就魏英武那怪力,分分钟能把人送走。
温长阑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温柔万分的笑容,“表弟,我们要不要比一下?”
魏英武顿时两眼亮了,“比!比!你输了的话怎样?”
温长阑说:“我知道一种兔子很喜欢的食物,堪比猫薄荷之于猫,可以告诉你听。”
魏英武果然很感兴趣,毫不犹豫点头,一副自己赢定了的架势。
温长阑又接着说:“你输了,三天之内,我说什么你都照做,不许拒绝。”
魏英武一听,觉得这算什么,平时就算没有赌约,他表兄也有办法让他做事,根本玩不过。
于是,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正要和圣上禀告时,他们那么凑巧地又碰上了迟碧柏,他正因为圣上的命令,一刻不停地打猎。
温长阑打了声招呼,寒暄:“迟世子箭术了得,怕是已猎到百只猎物了吧?”
魏英武直肠子,又看重实力,一听到这话,想都不想就反驳:“哥,你搞错人了吧?他怎么担得上箭术了得这个评价。”
他撞了温长阑一下,自以为声音压低了,实际他那大嗓门怎么压都没用。迟碧柏脸都不是青那么简单,要赤橙黄绿青蓝紫变化了。
过了几秒,魏英武反应过来了,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不想道歉,一拉缰绳,骑马去了闻鸣玉那边,没话找话说,“闻兄弟刚在猎狍子吧,改天咱们一起去猎黑熊,去年我就猎了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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