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被废了根骨的人身边还被留下了简短的信条,信条中的内容有重复的。
‘长明山。’
‘太清岩地。’
‘岳秦岭。’
……
正道修士们收集下来,发现信条上提到的每个地方,恰巧都是步天寒曾经遭重劫或‘死’过的地方!
最开始那会儿,众人不知步天寒魔煞的厉害,也不知他能够一直凭借死亡重生,总是联合着设局或埋伏围剿他。有几次步天寒依靠个人能力顽强逃脱,还有几次当场被弄死了,严重的时候还有过被打得尸骨无存的情况。
除此之外,那些身边没留下信纸的,后来在统一的细查与询问下,发现他们都是曾经在步天寒还未强大起来时,欺辱过他的人。
“这,肯定就是步天寒动的手!”
“他这是担心会葬身在太凌君手底下,打算把这些年的账都一次过算清吗?”
陆城站在旁边听着几位师兄的谈话,也觉得有道理。而且恰好又是卡在不了结人命的动作,太符合步天寒现在的作风了。
正这么想着,面前一个同样在这事件中受了伤,被他们扶到一旁的中年男人悠悠醒转。他看起来还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的,但还是很想努力表达什么。
陆城朝他靠近了听,才听清他用气音说:“不,不是步天寒……我,我看见了,是……”
陆城闻言一惊:“你知道袭击你们的是何人?”
那人用力点了一下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说出了自己的回答。听见那三个字的瞬间,陆城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僵在原地,满眼都是震惊与怔愕,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太凌君。”
“是太凌君……!”
·
在好几波人外出处理大陆混乱的当儿,天宿仙门这会儿也出了事。
主峰上的主殿外聚集着满满的弟子,他们无一不用着着急与焦虑的表情望向紧闭的殿门。
距离大门最近的是穿着水绿色衣裙的林千悦,她有些慌张地拍着殿门,出口的声音依旧软糯糯的:“太凌君,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说,您莫要冲动……”
她身后的几个人正皱着眉交谈:“太凌君是不是疯了,竟然敢挟持宗主。”
“他那哪能叫挟持啊?我分明看见他把惩戒用的仙鞭都带上了,这是扣押外加动用私刑!”
“不,不会吧,那可是宗主……”
殿外的吵嚷声全被隔绝在外,宽敞的大殿里,只有手持鞭子立在原地的白衣道君以及躺在他面前,身上挨了不少鞭子的林无痕。
林无痕目眦欲裂地看着顾西宇:“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顾西宇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他,眼里寒凉得像是结了一层薄霜。
“你看不惯我对我动刑我不介意。”顾西宇说着,往被他揍得倒在地板上的男人走近了一步,“可你否认罪孽,还想把脏水再次泼到步天寒身上,引导舆论风向,让众人再次误会于他将他推入险境,我就不怎么高兴了。”
如果林无痕心细,又或是对太凌君再熟悉一些,就会发现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和原本的样子有些差异。
奈何林无痕现在满心都是被下位者羞辱的恨意,不会去细想那么多,反而还嘲讽道:“想不到啊太凌君,你一个自称修无情道,无情无爱的修士,竟然栽在了一个大魔头的手上!”
“还行吧。”顾西宇也跟着轻轻扯了一下唇角,“你堂堂仙门宗主,现在不也只能乖乖趴在地上承受我的折辱吗?”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林无痕的痛处,他恨恨地瞪着他,怒道:“你这又是何必?再说了,步天寒他吃过亏吗?他就算死千百回也依然能够重生,这种人有什么好同情与怜惜的?!”
顾西宇闻言,敛起了嘴边笑意,握住鞭子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是吗?”话落,他又面不改色地往林无痕身上抽了一鞭子,鞭痕落到他脸上,差点没把他的嘴脸打歪,痛得林无痕破口大骂。
他冷眼对向林无痕:“痛?原来你也会觉得痛。”
“那我想,步天寒每一次的死亡,被粉身碎骨的那一刻,应该比这更痛吧。”明明听起来是很抱不平,又或是令他心里万分难受的话语,他依旧能用着平缓的语气道出。
“再说,难道不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将他一步步推往无法回头的深渊的吗?”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很清晰,林无痕看着他平淡的面色,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了畏惧。
顾西宇微微弯了一下眼睛,说了句林无痕可能听不太懂的话:“我以前在要塞没少管过犯人,知道这鞭子要怎么抽……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天宿仙门的弟子不知顾西宇和林无痕在里面发生什么事,急促的敲门声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殿门上方,突然啪嗒地落下一颗粉色,晶石一样的东西。和它一起跌落的,还有一张折叠平整的纸。林千悦弯腰将它们捡起,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晶石上就浮现了几句咒文。随着一道金黄色的光在咒文上滑过,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稳稳地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捡到这颗石头的有缘人,不知你从何处来,还请阁下能花点心思听我为自己伸冤。”
听到这道声音时,林千悦握住晶石的手抖了抖,差点没把它握好。
“我叫岳静芳,是天宿仙门宗主林无痕的妻子。此石为我过去历练时偶然所得的珍宝,能提前记下我想说的话,我不曾告诉过任何人。我在上面落下了咒法,仅在我被人谋害身亡后才会触发。若此言被外人所闻,就意味着我已身死,且是被我所爱之人与他人联手所害。”
岳静芳说了自己很可能会怎么死的,并且说了为什么会预料这件事。还是因为某天她跟随林无痕与步明风外出做任务时,不小心撞见正暗中和步明风谈话的林无痕。他们以为她和平时那样喝了林无痕送去的茶水,晚上早早就歇了,却不想那天她不小心弄倒了那杯茶。她因此意外听见他们两个人联合修习了诡谲的功法,且这两个人说着就抱在一起还亲上了,还密谋着想杀害她。
她的存在很快就被发现了,林无痕和步明风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想趁事情曝光前将她逮住。这些话语也是她在逃亡的途中匆忙记下,并将晶石藏在隐蔽的地方。
显然,岳静芳最后还是被这两个人制服,带回宗门后就没机会再见过别人,身体也随着二人的掏空变得越发虚弱,然后给外人制造了因病而逝的假象。
林千悦听完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外边吵吵闹闹的弟子们瞬间噤声,连在场的几位长老都把那些遗言听得一清二楚,瞪大了眼睛与嘴巴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更糟糕的是,外面办事,包括陆城在内的几队人马因通过存活者的言论发现了事情的端倪,正好在这个完美的时间点领着几位同行的盟友回到了仙门。他们原本是想回来找林无痕详谈,如果能遇见太凌君更好,当场与他对峙。
熟料岳静芳的那些话,碰巧就被外人一同听了去。这下子天宿仙门就算想关上门处理自家事,对外隐瞒丑陋的真相已经不可能。几位长老面红耳赤,眼神都不敢往其他人方向瞥,辈分最大的二长老元明君直接气得甩袖离开。
回过神的林千悦又颤着手打开和晶石一起送到他们面前的纸条——是顾西宇留的字,只简短地写着一句:我与步天寒立下之契约尚未破解,步明风非他所杀。
虽然没有明着说究竟是谁下的手,但结合岳静芳说的那些话来看,不需要点明都能联想到真正的凶手是谁。
众人陷入寂静的刹那,紧闭的殿门终于缓缓打开。门后远远的殿中央只剩下一身狼藉地趴倒在地的林无痕,他身上不知挨了多少道鞭罚,但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一身的灵力正在逐渐消散。
他抬头见到自己的女儿林千悦,顿时喜出望外:“悦儿,悦儿,快来救爹……”
林千悦却没有朝他走近,反而红着眼眶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最后崩溃地转身跑走了。门外聚集了不少仙门的弟子与长老,甚至还有穿着不同弟子服的陌生面孔,可无一人在第一时间朝他过去,而是神色复杂地注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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