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尧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一时疏忽,忘了岑文对于闫旭这种一看就是衣冠楚楚的精英形象带有天然的敌意和心理阴影。
追根到底,也是岑家那点污糟事。
岑文五岁的时候,他那个身为岑家大小姐的妈莫名其妙看上了一个小白脸,为了他痴迷成狂家都不要,毅然决然和他爸离了婚。
要说小白脸只是个傻白甜,被养着玩也不算什么。偏偏那人长得好看,实则黑心还有野心,哄骗的岑大小姐昏头转向,颇有烽火戏诸侯的昏聩倾向,一边顶着家里的压力要和他结婚,一边把自己手里的股份房产都转给他,甚至想和他生个孩子,把以后岑家的大好江山都交到他手上。
那段时间,身为前夫孩子的岑文很是过了一段黑暗的日子。
大家族里的佣人看菜下碟,对于这个被自己妈撇到角落的孩子,别说尽心照顾,差点在寒冬腊月里因为忽视让他淹死在自家门前修得高大豪华的喷泉池里。
也就是那段时间,同样没了母亲被父亲实力嫌弃的叶尧和他成了好朋友,两人同病相怜,在人生最黑暗的日子里培养出了极其深厚的友情。
直到岑文他妈发现小白脸在外面有其他人,后悔万分打着官司要回财产,转头才发现自己家里的小白菜已经蔫了吧唧几乎没了生气,对唯一的儿子好歹起了点愧疚补偿的心理,至此,岑文的悲惨童年终于宣告结束。
但再怎么样,被蛇咬的阴影也落下了,好白菜也已经从根上长弯了。
这会儿好死不死的,闫旭同当年那个差点把岑家弄到改姓的小白脸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一样文质彬彬人模狗样的气质,岑文冷不丁这么一看,可不就炸了,生怕叶尧步他那个没脑子妈的后尘。
叶尧赶紧上前去解救可怜的闫助理:“岑文你冷静一点,他不是……”
他没好意思把“野男人”三个字吐出来:“他就是个送我过来的司机。”
岑文冷笑:“你以为我会信?行啊叶尧,你现在出息了,为了个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野男人居然撒谎骗我!”
叶尧:“真不是,你信我!”
岑文:“我不信我不信!我特么就不信!”
叶尧:“……”
岑文仿佛化身成了出差三月回家发现后院起火、小媳妇出墙的愤怒丈夫……呸,老父亲,完全收不住。
叶尧被他无理取闹得头皮都竖起来了。
直到叶尧身后有人悠悠开口:“这位先生,不知道我的助理怎么惹你生气,让你见面就冷嘲热讽?”
这声音像游走在最好的音箱上的丝线,轻巧绕了一圈,就在嘈杂人群里垒出了一番清冷天地。
岑文一愣,满腔的无理取闹肉眼可见地熄灭。
他被这声音勾得恍恍惚惚,探过头,终于发现除了叶尧和精英男,这个迎接的队伍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气质优越,仪态从容,即便是人来人往的机场都被他坐出了睥睨优雅的姿态。
男人抬眸,对他淡淡一笑:“你好,我是叶尧的朋友,我姓步。”
寂静的半分钟。
岑文尖叫鸡上身:“啊啊啊——!”
他一把攥住叶尧的手:“如果是这个野男人,可以!爸爸同意!!!”
叶尧把岑文拉到车上的时候觉得脸皮子里都能搓出尴尬。
步重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叶尧看看他,又看看现在还把直勾勾的目光放在步重身上的岑文,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岑文又愣愣看了片刻,才转过头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弥漫着全是兴奋:“可以啊儿砸,这个男人找得不错!”
“什么男不男人的……”叶尧耳朵一热,警告道,“别胡说,就是朋友。”
岑文白了他一眼:“你蒙谁呢?就他那看你的眼神,朋友?呸,你当我这几年在国外是白混的?”
“肩宽腰窄,手指修长。”他止不住地赞叹,“就是坐轮椅?……不过也没事,这年头科技多发达,用心点治一治,不是什么大问题……唉对了,你听没听说过?手指长的男人那什么也会比较……咳。”
他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种奇怪的猥琐,拍了拍叶尧的肩:“总之,是极品,千万别错过。”
叶尧恨不得堵上他的嘴,把他扔到车子外面去。
前面步重像是没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微微侧头过来,问道:“岑文……是吧?我听小尧这么叫你。不知道你用过饭没有,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吃一点?小尧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用饭。”
小尧?
岑文激动得一下握住叶尧的手臂:“不介意不介意,我也很饿。”
说完,他一双桃花眼死死盯着叶尧,饱含着“还说没有一腿这么亲密的称呼都叫出来了”以及“能体贴到惦记你没吃饭的好男人哪里去找还不快上”诸如此类无比愤慨的含义。
叶尧心累抹了把脸:“我怎么觉得你出去这一趟回来……”
骚气成了这样?
那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如果真在外面吃,还不知道要被他凌迟多久。
叶尧充满求生欲地提议:“就……回去准备一点吧,有点累,别在外面耽搁了。”
步重自然依他:“也是,今天在外面出了这么多事。我让厨师准备好,等到家就能吃饭。”
“到家!?”岑文一下抓住华点,“你们……你知道他家在哪?不对,你们该不会是……住在一块吧?”
他睁大眼睛,抽冷气惊叹:“天呐!我这上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还什么都没说,这么短的时间同居都安排上了?……我发现我这么多年小看你了啊破窑!原来这么多年你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天真纯良的小少年,如此洋气?!”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叶尧忍无可忍,上手堵住他的嘴:“安静!”
临到家门口的时候,叶尧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他撇了岑文,有气无力地从车上下来:“在你家吃还是我家吃?”
“都可以。”
步重望了一眼闫旭,后者回道:“师傅说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在你家吧。”叶尧伸了个懒腰,“省得再搬来搬去。”
身后岑文贼激动,脸上不依不饶写着“你们这熟稔的模样没有半年以上的奸情老子绝对不信”的唾弃与八卦。
叶尧摸了把脸:“你还没完?”
他敲了敲自己的手臂,懒得理他,就要转身往步重的房子走,目光却突然凝住。
……他的家?
本该锁好的院门此刻敞开着,修剪整齐的篱笆七零八落地被扯坏在一边。从他的角度看进去,早上还浇过水长势喜人的药材全部倒伏在地上,一副惨遭蹂.躏的模样。
叶尧瞬间沉下脸。
“闫旭。”步重在他身后,几乎是同时看到,压着嗓子叫了声。
助理如临大敌地拿起手机,迅速报警:“王队,麻烦您带人到南区这边来一趟,疑似有入室抢劫事件,对……”
他看了看前面的几人,稍稍压低了声音:“请尽快,那位……也在。”
那头小小传来抽冷气的动静,旋即迅速挂断,看来是火急火燎火烧屁股地出警去了。
闫旭挂掉电话,瞥了眼步重,悄无声息地解开袖扣活动了一下手腕。
岑文也收了嘻嘻哈哈的模样。
他不笑的时候,一张本就出众的面容倏地显出点令人生畏的寒意来。
“怎么回事?”他上前一步站到叶尧身边,往里边仔细看了一阵,皱眉道,“里面的门也是开的……小心,我怕人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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