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民国戏子(32)
聂健安请了一天的假,回来和他一起收拾。刚进屋子,邵昕棠就使劲把门关上了,后背顶着门板,仿佛这样就能把一切不愉快的东西都挡在外面,他用手撑着头,好像一下子所有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期望,念想,只因为于战南的一句话,全没了。从今以后他就要该死的呆在那个笼子里,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为什么,两辈子的他只有这一个心愿,一个普通人都拥有,自己却竭尽全力而得不到的自由。他只想做自己,哪怕一辈子都不登台,只要自己能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过自己想要过的平淡的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干爹!”聂健安看见他的样子,吓坏了,焦急的伸手去扶他。
邵昕棠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半晌,他才像是又恢复了一点儿力气似的,强撑着站起来,还给了聂健安一个安慰微笑。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他的笑容有多么的脆弱,多么的令人心酸。
邵昕棠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从夹层的暗格中取出上次刘伟送来的那些票子,还有聂健安的卖身契。自从昨天以后,他就觉得精神有些飘忽,身体很虚弱。
“过来。”邵昕棠招呼聂健安,把他的卖身契摊开给他看,然后当着小孩儿的面儿,把那张泛黄的按着手印和大章的卖身契撕成小碎片,小到再也拼凑不出来为止。
聂健安呆呆的看着他动作,突然猛地跪倒在地,急促的说:“干爹,你不要我了吗?”
经过邵昕棠的教育,聂健安已经很久没有给谁下跪了。可是即使记得干爹说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聂健安也不得不跪。
“怎么又跪下了。”邵昕棠使劲儿去扯他,却发现自己已经没力气扯动这个半大的孩子了。他叹了口气说:“不是不要你,起来说话。”
聂健安犹犹豫豫的起来,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惊恐的看着邵昕棠。
“本来想着你还小,等你长大一点儿再给你的。但现在我身不由己了,怕是护不住你了,自己又没了自由身……如果你想走,我就给你些钱……”邵昕棠轻轻的说,可是语气里的忧伤怎么也掩不住。
“我不走!”聂健安起来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少年坚定地说:“干爹您也再不要赶我了,您对我这么好,我还要给您养老的。”
邵昕棠听得心酸,强忍着眼泪。聂健安却还在焦急的继续说。
“我就要长大了,马上!我长大了就能保护干爹了!”
邵昕棠心酸的把他的大脑袋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他说不出话来。
“干爹,你是不是不愿意在于司令那儿?”怀里的聂健安探出个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又怎么样?”邵昕棠说:“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受着。”
“那我们为什么不跑?”聂健安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压低了音量。
“怎么跑,卖身契在他那儿。”邵昕棠又何尝没有过这种想法:“再说了,只要他不让咱们走,咱们还能逃到哪里去,整个东北三省都是他的人。”
聂健安这几天就听说了邵昕棠卖身契的事儿,他想了想,还是趴在邵昕棠耳边轻声说:“没关系的,以前我就看到过很多卖了身的人逃跑的,只要不被抓回来……”
邵昕棠眼中一下子放了光彩,等着他接着说。
“如果能找人弄一个假的身份证明就更好了,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用假身份生活,谁也发现不了,而且这边也不好找了。”
“真的?”邵昕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嗯!”聂健安很肯定的点点头。
“那……”邵昕棠瞬间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然后他对聂健安说:“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聂健安用力的点了点头。
“还有,这件事儿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让我好好想想。”
邵昕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神采奕奕……
第40章 新生活
要拿走的东西并不多,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本来也不是邵昕棠的,他从来都没用过,更何况是拿走。又把一些上次于战南给他的华而不实的东西送给了院子里院子里打杂的老婆婆们。看得沈财田急红了眼,邵昕棠也没给他。倒不是因为记恨他把自己卖身契转卖给了于战南,知道他在于战南眼中也不过是个小人物,丝毫不敢惹那样的人物,只是因为知道他不缺,有些东西,还是给更需要它们的人吧。
不过聂健安的东西倒是不少,虽然司令府定然也给他准备了齐全的东西,但他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在邵昕棠没说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他不想跟干爹分开,但是也不想让干爹不高兴,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即将去的那个富丽堂皇、守卫森严的别墅。
邵昕棠一切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临走前,沈财田借故把其他人都是支开,贼眉鼠眼的把邵昕棠拉近一个房间,然后把门关紧。
“我说邵老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沈财田回过头来,一副老大哥的样子,说道:“怎么招惹了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邵昕棠心里一突,开口问道。
“一个赌鬼……”沈财田的小眼睛盯着他,仿佛是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接着语重心长的说:“就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人,说是你老家的哥哥。你不在的这几天,他都找来好几次了,跟疯了似的要找你。”
“上次我就是远远的看见一眼,见着也是个挺俊的小哥儿……”沈财田顿了顿,接着说:“啧啧啧,这次一看,哪里还是原来的样子,瘦的都要成鬼了,还鼻青脸肿的,要不是我记性好,根本还以为是乞丐呢!”
邵昕棠越听越心惊,早知道刘伟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他的钱是要不回来了。
“我跟其实他不熟……”邵昕棠一脸为难,像是不忍心说人家坏话的样子,表情中透着一丝羞赧:“他原是我老家那头儿的一个骗子,混不下去了才来了这边,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我的消息。上次他也是来向我借钱的,我不借,他就要发难。听说现在还迷上了赌博,怕是又来要钱的。”
邵昕棠这番话说的可谓极其可怜、情真意切,当真很为难的样子。
沈财田这个老油条狐疑的看了他一会儿,也信了,生气的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用不用跟司令说一声,这样的人……”沈财田说道。
“我看不必了,司令他人忙,还是别为这等小事儿去叨扰他了。”邵昕棠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面额不大的票子,递到沈财田的手里,说“还要劳烦沈大哥帮衬着点儿,打发了那人。”
“瞧老弟你这是在干什么!”沈财田死活不要,他的手劲儿又比邵昕棠大得多,愣是把钱给他推了回去,佯作生气的道:“我们这样的兄弟情谊,老哥怎么能要你的钱!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放心吧,一定给你处理好,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只是以后老弟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哥,以后哥哥求老弟的地方多着呢。”
沈财田说什么也不要,邵昕棠也不愿意跟他撕撕巴巴的,听到他的话,眼神一黯,笑着应下了。天知道他多么不愿意听别人提起他跟于战南的暧昧关系。
等在外面的司机不耐烦了也不敢说,于战南还给他派来两个兵,说是帮着搬东西,但邵昕棠怀疑就是用来看着自己的。士兵殷勤的把聂健安的东西提到车上。汽车就缓缓的开动了。
胡同两边斑驳陈旧的墙壁一点儿一点儿往后退,邵昕棠忍不住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红墨的黑漆大门,情绪很低落。
刚刚重生在这个身体里的那会儿,他非常不习惯红墨简陋苛刻的条件,和上辈子奢华的生活相比,这里简直是他见过的贫民窟了。那时每天被屋里家具木头发霉的气味儿熏得睡不着,等好不容易睡着了,天不亮院子里又有早起练功的学徒,扯着脖子吊嗓子,他又是个睡眠轻的,就这样愣是被吵醒了,再也睡不着了。过了很久很久,他才适应了铺了很多层褥子还坚硬如铁的床板,才习惯了在嘈杂的早晨仍旧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