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早虐文里飞(26)
不待谢无药说话,打手已经上前,将他的手腕扣在了铁镣铐中,一拉锁链,把他整个人吊在了刑架上。
铁链的长短控制着他的身体在刑架上的高度,设计很精准,让他只能垫着脚尖站立,若是失去意识双腿无力支撑的时候,就只有两个手腕承受身体全部的重量。那手铐的内韧很粗糙,每次都会磨破肉皮。
谢无药紧张的思考着,是先用内力抗刑,还是咬牙挨几下,再装柔弱演一下惨烈的毒发。
谢浩然却走到他面前,用鞭子托起了他的下颌,问道:“看起来你还有话说?”
如果是原书主角受,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常年被洗脑奴性深重惟命是从,进了刑房直接挨一顿打例行公事。大多数情况是挨打后人就昏迷了,也没法再解释什么。久而久之恶性循环,越是不说话申辩,谢浩然越是多疑瞎想,以为主角受不服,便会罚的越重。
今天谢浩然似乎心情不错,居然先问了。谢无药抓紧机会,把提前想好的说辞抛了出来:“主人,这次行刺虽然得手,不过属下中了千霜之毒,途中伤势过重昏迷了一段时间,幸而遇到了柳少侠救护。此后月圆之夜,在铜陵城的左家,属下毒发更为严重一些。如果不是柳少侠帮忙敷了一些药,怕是不会这么快恢复,赶回京中。”
无药的语气平铺直叙,谢浩然似乎在听又似乎神游天外,盯着他身上那些血渍斑驳的布条怔怔出神。在布条遮盖不到的地方,那些露出来的肌肤之上依然有许多狰狞的旧伤痕,层层叠叠触目惊心。而布条之下,或许是深可见骨尚未愈合的新伤。
剑痴邢子卉论武功,单打独斗正常比武,便是武林盟主柳开山都毫无胜算。谢浩然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毫发无伤的杀了邢子卉。
邢子卉自从做了亏心事,回到南朝隐居之后,疑心也很重,深居简出不与人结交。他早亡的妻子精通医术,给他留下不少毒药和解药。若用毒杀,邢子卉中招的几率很低,但如果是派一群人围杀,动静太大,怕被邢子卉提前知晓躲了起来,也不太容易成功。
只有无药,百毒不侵,武功高绝,耐力极佳,精于行刺之道。谢浩然才让他去试一试。倘若不能成功,人杀不死,能盗来天丝宝甲也算可以勉强交差。
两个月的时间,扣除来去的路程,无药这孩子肯定是潜伏了许久,耐心等待最佳的时机出手。即使这样他依然受了很严重的伤才能杀死邢子卉。恐怕伤不只是表面上的,内伤、毒伤都不轻,才会在回程途中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无药半句没有提交手之时的惨烈,只说了毒发用药……由柳观晴照料,以前在府里,不管多重的伤,无药都没人照顾一样活过来了。千霜,谢浩然听过,中毒后痛觉会被无限放大,便是身上没有伤都会隐隐作痛,何况一身伤的无药。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谢浩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却不肯流露半分关照,依然冷硬的问道:“柳观晴……都知道什么?”
“主人放心,柳少侠并不认识天丝宝甲,只是知道属下会武功、血能解毒,从未怀疑过邢子卉的事与属下有关。”谢无药将路遇黑衣蒙面人以及长鲸帮下毒的事情简单讲明,总体而言算是顺应上意没让睿王的人得逞。虽然这不算什么大功劳,最起码是做了力所能及,对圣上有利的事。
见谢浩然一脸沉思状,谢无药又硬着头皮恳求道:“主人责罚之时还望手下留情,千霜未解,属下怕是撑不了几鞭……”
谢浩然的印象里,只记得无药幼小时有一次挨罚,痛的厉害哭着求饶,他不仅没答允,还故意加重了刑罚,自那之后,无药每次挨罚无论伤多重也再没有讨过饶。今天,无药居然又求了,是千霜毒性太猛烈,连无药都扛不住了吗?
谢浩然冷哼一声,转到了谢无药身后,用全力狠狠挥出一鞭。
谢无药根本没料到谢浩然这么狠,二话不说就开打,明明看他神色已经有心软的迹象了。他索性把心一横,将护体内力全都卸了,生生挨下这一鞭。
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飞溅,不只是包扎伤口的细布被打碎了一大片,谢浩然的阴寒内劲透过皮肉直达骨髓,仿佛电击,让谢无药痛的几乎昏迷,萌生退意。要不要先挣脱了锁链跑路?
紧接着又是三鞭,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打破他的幻想。谢浩然的内力比他强太多,他这一身武功包括招式,都是谢浩然亲自教导,他逃不掉。还是继续卖惨吧,他没有压抑痛楚的口申口今,虚弱道:“主人……还有一事,属下忘了回禀,请容属下还清醒的时候说完。”
谢浩然暂时停手。他能感觉到无药是卸了所有内力毫不抵抗的挨罚,甚至不似往常那样护住心脉,是也厌倦了这样的痛苦生活,存了死念么?
谢无药刚才真是疼的要死要活,默默运内力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彭李氏的死,不是开端,睿王图谋的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布局。坊间流传狸猫换太子的话本,如今又有泾县县主与太子殿下同时出生的疑点。这都是早就设计好的阴谋,一旦那旧妆盒落在睿王手里,可以做的文章就更多了。除了这件事,睿王一定还做了别的设计。不知圣上会否被蒙蔽?”
谢浩然眼中精芒一闪,凝神看着脸色苍白的无药,质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柳观晴是江湖人,他并不清楚朝堂的事。不过像左家那种官场和江湖都有人脉的,自然消息灵通,不难打听。属下只是根据得来的各方线索分析推测,隐有担忧,才提醒主人。”
“圣上不用你操心,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谢浩然的语气里存了告诫的意味。
谢无药却说道:“一路入京,属下与柳少侠之间相处还算融洽,江湖中的力量或有机会能善加利用。睿王敢暗中资助长鲸帮,蓄养高手树立江湖口碑,我们若无提前应对,等他们势大再想管的时候,只凭武力硬来就难多了。而且他日接太子殿下回国,靠明面上的军队并不保险,北国的高手蠢蠢欲动,如何让南朝这些自诩侠义的人自觉主动去帮忙,也要有人振臂高呼适时引导。”
谢浩然被这套新颖的说法打动了。之前与武林中人的交往并不被朝廷重视,左家利用先天优势成了其中代理,却总有私心杂念,对江湖人的管束也很松散,并没有充分利用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如今经历了包括邢子卉在内的好几件事,朝廷也总结了经验教训,不能小瞧江湖人,又该如何利用好他们的力量呢?也许从武林盟入手是一条捷径。
谢浩然忍不住在心中思考充分利用江湖人的可行性,嘴上却讥讽了一句:“你想怎么做?就凭你,与柳观晴的几日交情,就能让武林盟的人乖乖听你的话行事么?”
“属下会尽力而为,也有一定把握。属下的武功不只是能杀人,还可以救人。”
听着谢无药倔强的说完,谢浩然并不理会,又压抑不住某种不可描述的纠结,狠狠挥出了几鞭。
其实谢浩然潜意识里已经颇受触动。原以为自小严苛训练这个孩子,用他试毒试药,只教他如何杀人,让他去做那些肮脏见不得光的事,不给他半点关爱,就能够禁锢他的心神,磨平他所有棱角压抑他的光芒,让他自觉是一件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工具。可是这块璞玉,越磨越亮,如今隐现光华,或许终有一日将大放光彩让人无法侧目。
真的要将他废掉,榨干所有血肉弃如敝履,还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发挥更大的作用呢?
生生挨了十鞭,谢无药几乎绝望的时候,谢浩然终于停手了。剧烈的痛楚,失血过多带来的恍惚,以至于镣铐松开的时候谢无药短暂的失控,跪跌在地,趴伏在血泊中无力起身。不过他还是松了一口气,如果按照原来的规矩,最少是要挨满一百鞭的刑责,现在才十鞭就结束了。这说明谢浩然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一些改变,在重新思考对他的定位。
在谢浩然这里培养武功高强的死士并不难。但是一个了解时局、智慧超群、运气不错、武功又高的下属,肯定比单纯的刺客更有用,也更不容易替代。谢浩然不傻,正值用人之际,应该不会放弃人尽其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