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乖(177)

　　就这一球，打出去，他的球能全清，就能结束。
　　他闭一下眼，又睁开，忽然没来由地往观众席上扫了一眼，一眼扫过去，又扫回来。
　　利落短发，宽肩窄腰的身影坐在那儿，但是看不太清楚，那儿灯光太暗了。
　　他转回头，自顾自笑笑，没事儿西哥，别看了，你自己也可以，打就完了。
　　手一送，一杆推了出去。
　　“啪！”
　　“得分！”
　　林迁西立即站起来，忍到现在的胸口才开始剧烈喘气。
　　场中有了掌声，好像听见了罗柯的声音：“恭喜你，林迁西。”
　　林迁西还在走神，直到苏思静过来跟他握手，裁判宣布他胜出。
　　他才确信他进入四强了。
　　宗城站了起来。
　　刚站起来，就看见秦一冬转身要往外走。
　　秦一冬走到厅门口，正好看到他过来，一下停住了：“你也在？”
　　宗城说：“你不也在。”
　　秦一冬沉默了一下，闷声说：“那天锐哥给我的票。”
　　那天他经过杂货店外面，杨锐碰到他，最后临走的时候忽然说：“冬子，要看台球赛吗？我请你看吧。”
　　说完就给了他这张票。
　　秦一冬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接，大概是因为杨锐说这是全国比赛，林迁西要打全国的比赛了，这是他以前根本没有想过的情景。
　　宗城问：“那来了怎么又走？”
　　秦一冬没做声。
　　绝交了，他只是打算悄悄来看看而已。
　　宗城看了眼下面的林迁西，忽然把手里的花递了过去：“送过去吧。”
　　秦一冬诧异地看着他，那是一捧玫瑰：“给我？”
　　“不要就算了。”宗城淡淡说：“本来是我自己要送的。”
　　林迁西在场中被太多人围着了，吴川都快冲过来抱他，黑竹竿儿兴奋起来是真兴奋。
　　他好不容易才在球桌旁站稳，又看向观众席，看到高高的身影一闪出去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操，到底是不是他啊！
　　紧跟着就有人走了过来。
　　林迁西愣了愣，走过来的人是秦一冬。
　　秦一冬手里拿着捧花，递过来，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祝贺你。”
　　林迁西接了，盯着他。
　　秦一冬跟他对视一眼：“锐哥让我来的。”
　　“就祝贺你，没别的。”
　　“花也不是我买的。”
　　一连几句，不知道是在说什么，没话找话似的，其他的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秦一冬低了头，转过身就要走。
　　“你等等。”林迁西忽然叫了一句。
　　秦一冬站住了。
　　林迁西拿着那束花，看着他背影，想起了那天他去送东西时说的话，叫完了，又有点儿犹豫。
　　不确定能不能跨出这一步。
　　他看了眼自己脚下，他已经进入四强了，不知道自己现在脚底下的淤泥是不是少了点儿了，不知道算不算是真学好了。
　　离大学很近了，应该可以了吗？
　　应该可以了吧……
　　林迁西喉咙里发干，嘴唇动了又动，大概是以前梦境留给他的反应，一个声音在头脑里劝他不能冒险，一个声音又在心里鼓励他走出去，那声音跟他说：现在不是还有我？
　　可以吧？可以试一试吧？
　　他终于出了声：“要跟我认识一下吗？”
　　秦一冬回头看着他。
　　林迁西一只手在西裤上擦了擦，又擦了擦，终于下了决心一样，伸出去，手指好像还是凉的，嘴边努力扯出丝笑：“你好，我八中的，林迁西。”
　　秦一冬看了他至少快半分钟，伸出了手：“我秦一冬。”
　　“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再认识你。


第100章 爸爸怎么不是家属？
　　宗城在厅门外远远看见了那一幕, 转过身，手收在口袋里, 觉得林迁西似乎看起来很挣扎，不知道他迈出这一步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站了一会儿，再回头往厅里看过去时，秦一冬从里面出来了。
　　秦一冬低着头，吸了吸鼻子，眼睛有点儿红，抬头看到他在, 才笑了一下：“刚才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 ”宗城口气平淡地说：“只是因为林迁西当你是兄弟，我在这方面没这么大方。”
　　秦一冬明显愣一下，感觉他一句话就把林迁西给占据地明明白白，做这些也完全是为了林迁西, 看了他好几眼才往下说：“我得走了,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要走了？”宗城问。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跟队友约好了来这儿看篮球赛才来的，他们还在等我，明天还得上课。”秦一冬本来是真的只打算悄悄来看看的, 连理由都找的很好，邹伟他们还在市区那边的篮球馆里，他是趁着空隙来的这儿。
　　最后林迁西会叫住他，是他一点儿都没想到的。
　　他握着自己那只手, 心里起起伏伏, 还没平静，又看了看宗城：“林迁西被叫走了，很多人找他, 就刚才有点儿空，现在也没了……不好意思了。”
　　本来这点空是属于宗城的，让给了他，当然没了。
　　宗城没说话，转身进了厅门。
　　场中的球桌那儿果然已经空了，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现场。
　　他抿住唇，有点儿烦闷地扯了一下皮衣上的拉链，赶过来这么久，居然连句话都还没说上。
　　林迁西已经被叫进了休息室，吴川非要叫他来的。
　　他坐在沙发上，深吸口气，又吐出来，胸口里徘徊的情绪才算过去。
　　一半是因为进了四强，一半因为忽然出现的秦一冬。
　　“你是太激动了吗？”
　　林迁西抬头，对面坐下了见过一面的左衡，还是穿着运动装，细长的眼睛上架着眼镜儿。
　　他扯了扯嘴角：“你也在啊。”
　　“当然在，这种赛事肯定要关注，我在观众席上看你打完了全程，刚把结果告诉马老爷子。”左衡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张折叠着的纸，往他跟前递：“我不知道你文化分怎么样啊，但是我强烈推荐你报考我们学校，来，你看看，地处繁华大都市上海，什么985、211当然不在话下，关键是台球俱乐部绝对一流，对你以后的发展前途……”
　　“我打算去北京。”林迁西说。
　　“……”左衡都洋洋洒洒说半天了，结果被他一句话给截断了：“你早就有主意了？”
　　“嗯啊，我打算去北京的学校。”林迁西笑了笑，挑挑眉：“不好意思啊，做不了你学弟了。”
　　左衡失望地把纸又收回了口袋：“算了，白费我口舌。”说着站起来，“那走吧。”
　　林迁西看着他：“干嘛去？”
　　“去见其他高校里来的人啊，你不是想报北京的学校吗？”
　　吴川在旁边听着呢，立马说：“去啊林迁西，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林迁西站了起来，看一眼放在身边沙发上的那束花，拿在手里，忍不住问：“有没有见到其他人来啊？”
　　“没啊，你说谁？”吴川问。
　　林迁西“啧”一声，抱着花，伸出手：“我手机呢？”
　　“急什么你，去见了人回来再给你。”吴川催他：“快走，唉你就非抱着这束花吗！”
　　“我怕这儿的人给我扔了。”林迁西就这么抱着，就要往外走。
　　吴川没辙，一把接了过去：“算了，我给你拿着，回头连手机一起给你。”
　　“拿好啊。”林迁西说。
　　“我还能给你揪了啊！”吴川没好气说。
　　林迁西才咧着嘴出去。
　　左衡跟了上来，小声问：“女朋友送的？”
　　林迁西拉开门，出休息室：“没女朋友。”
　　“那男朋友送的？就给你送花的那个？”
　　林迁西诡异地看他一眼，然后才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