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师尊洗白了吗(2)
这股雾气遮挡了他的视野,侵入神志,他的脑子嗡得一声就要爆炸。有什么欢呼着、喧闹着,用一万种口吻和声音,在他耳边汇聚成一句喃喃私语。
‘杀掉……杀了他们……捏碎……玉牌……他们要杀了你……’
蛊惑的私语刚出现,仿佛有宝剑出鞘,路听琴的胸前光芒大放。一阵极寒随光芒出现,压抑了疼痛,让他的头脑获得短暂的清明。
寒冷似乎在跟黑雾搏斗,纠缠、相冲,将纷乱的杂音斩杀殆尽。这带来新的难以忍耐的痛楚,身躯像覆在一层厚重的冰层下,他想张口,想喊叫,失去了力量,只有微弱的气音。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瞬,他觉得有十年那么漫长。冰寒赢得战斗的胜利,一切回归如常。路听琴蜷缩在地上,缓了好一会,颤抖着手,伸进衣襟摸索,拽出来一个光滑冻手的玉牌。
玉牌表面残留微微光芒,渐而消逝。上面用庄严的刀法,雕有四个字“玄清门令”。
“……”路听琴无语。他果然穿成了书里的反派!
那是个标准的龙傲天玄幻升级流小说。主角重霜开头是个小可怜,真实身份是未来会血脉觉醒的龙崽子。作者不惜用十多章描写他小时候混得多么惨。一次冲突里,被欺负的主角力量爆发,被一位正巧下山的仙尊捡到,进了远近闻名的玄清门当了徒弟。
一般都安排个同门师兄弟当踏脚石吧,作者写了个研究狂反派师尊。外表有多谪仙下凡,行事就有多残酷冷漠。他看中男主不同寻常的力量,秘密折磨他,鞭笞他,甚至还挖出过一块骨头。每当男主被抓去研究,就恨得牙根痒痒,在心里的黑本子上记上一笔。
谁能告诉我,这本子现在记到第几个正字了?
路听琴扶着桌子腿,颤颤巍巍站起来。拿着玉牌,翻来翻去地研究,没看出个所以然。
他记得书里提到,一次匆忙结束的研究后,男主偷窥到了师尊旧疾复发,发现他早已被魔气污染。而后设局,众目睽睽之下,让师尊当场堕魔,仓皇逃窜。里面堕魔的关键点,就是师尊捏碎了一块随身玉牌。
男主经此一局,收获各种补偿的宝贝。从此换地图、涨实力、破阴谋。作者还不让师尊死干净,总要安排他出来搞事情,搞一遍被清算一遍。第一次穿心一剑,第二次断骨刺眼,第三次……男主心中的黑本子记了多少笔,就清算了多少次。最后,师尊死得不能再死,精致的皮囊化作污泥,男主终于释怀了心魔,最终统御四海,成为一方霸主。
这都什么玩意儿!
路听琴完全是抱着找虐的心态,跳着章节看的,就想知道跟自己同名这人什么结局。男主的一堆报复终于结束后,他书一摔,莫名其妙地气了好几天,睡一觉一睁眼,穿了过来。
发作之后,他现在浑身无力,心口疼、脑子疼、身上冷。也不知道是刚才的后遗症,还是吓的。也许是疼痛融合了他的身体和精神,路听琴感到自己的五感,比原先增强了数倍。
他的视野清晰了,能看清昏暗的室内、梁上的纹路、墙壁的皲裂。听觉灵敏了,听见了远方呜咽的山风,层层吹动树木草丛的波澜。再集中精力,时间似乎都能放慢,分辨每一处摇曳的草尖。
这时,他突然听见不远不近的某一处,一声极其轻微,像是树枝落地的声音。
路听琴有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整理衣衫,绕过一地书册,走到院子里。院墙外,一棵高大的槐树,在院中投下斑驳枝影。夜风中,黑色的树影轻微摇晃,沙沙、沙沙。
“出来。”他平复呼吸,用冷漠的声音唤道。
小院的门没有关,风吹得吱呀一声。几个呼吸之后,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由远至近。
少年重霜站在门前,向他深施一礼,“师尊”。
好了,我知道你看到发作了。路听琴绝望地想。
龙崽子太年轻,再怎么隐忍,嫩嫩的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不是让你走吗?”路听琴心累道。
“弟子本来已尊师命回舍,突然记起明天是每月一次的大讲习会……”重霜垂下眼眸,缓慢道:“首座师伯说过,让弟子一定提醒师尊时间。他说很久没见到师尊,也不敢打扰,请师尊多少参加一次。”
路听琴摆摆手,维持高冷淡然的状态,进入偏房,关上门。
门一关,他立即贴到门后,凝神屏气,听着男主的动静一点点消失,直到除了风木虫鸣鸟兽,再没有其他异样的气息。
讲习会……
这是原书里提过不少次的东西。
玄清门的首座关心弟子,每月设大、小两次讲习会,鼓励全员参与,修行答疑。男主被师尊漠视的日子里,就是靠门内讲习会,摸入仙法门道,打下日后升级的基础。
原身路听琴,多年来自私自利、藐视门规,只出席过一次讲习会。就是男主窥见他旧疾发作后,次日的那场。会上,他当场堕魔,被一剑穿心。
等等,那不就是明天?
第2章
路听琴一夜没睡。
他折腾了一晚上,满脑子都是保命和跑路。见天还黑,实在太困,就窝在书房的圈椅上歇了会。这一歇,意识昏昏沉沉,瞬间进入睡眠,梦见一张少年的脸。
是重霜。梦里他还是个小孩,有成年人腰那么高。在一个污秽的小巷,穿着破烂粗布衣衫,抱着一个木盒。几个人高马大的少年,嗤笑着逼近他。
“小杂种,别护咧,谁不知道你最能偷东西。还不快给爷爷们看看。”
“我不给!”小重霜的脸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吼了回去。迈着短腿,东躲西藏跑得飞快。
路听琴感觉自己仿佛在云端,忽远忽近的视角,俯视下面发生的事。他看到重霜被追上,大大小小的拳头落在小孩身上,小孩蜷起身体,保护怀里的木盒。
路听琴看不惯了。这帮恃强凌弱的混混。反正是梦,制止一下也没关系吧。
这个念头方一闪现,风云变幻。下一秒,他已在山中,小重霜带着满身污迹,抱着木盒,呆呆地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逐渐浮起水色薄雾,和山间透过树叶洒入的琐碎金光。
路听琴一个激灵坐起。天已微亮,鸟鸣声声。
来不及了,这就天亮了?他吓的困意顿失,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拿起桌上的玉牌,就往外走去。
昨晚他想了三条路:
一、连夜进山逃跑。但人生地不熟,万一碰上危险野兽,或者摔下山变成半残,不妥;二、掌握保命技能。但琢磨了一晚上,灵力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别说用个剑招,连轻功都不知道怎么用,失败;三、躲。能躲多久多久。趁着天刚亮还没全亮的时候,赶紧往山里走,找个小崽子不知道的地方……
“……”路听琴嘴角抽动。
他一只脚刚踏出院外,心就凉了半截。院外是一条曲折的小路,路尽头,伫立一个沉默的身影。
那是个清隽的少年,衣衫单薄,不知站了多久,头发丝还带着夜的湿意。漆黑的眼瞳恍若早上梦中所见,但没了光、希冀与崇敬,只剩下无尽憎恨,与恶意。
“睡得好吗?师尊。”
路听琴想哭。
玄清门下,四峰一谷。老祖之下五名弟子,分别各领一峰或谷,各自收徒。讲习会就在首座师兄叶忘归麾下,太初峰上的问道台召开。
跑路失败,又担心被徒弟发现端倪的路师尊,正在徒弟的领路下,忐忑地往问道台走。按不成文的规矩,门内非要事不御剑。为了体现对教学的尊重,讲习会时,一般连轻功都不用,人人步行到讲坛。
从后山的小屋到太初峰,一路绕了半个山腰、一个石坛、数座屋舍亭台。到了太初峰下,还有一道长而陡峭的石阶,蜿蜒隐没至峰顶。路听琴脸色惨白。不是他拖延时间故意走得慢,是真走不动了。昨夜发作过后,他的身体一直提不起劲,熬了一夜,更是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