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夜里又出门了(16)
“不太......”流烟刚想开口拒绝,夏清舒忙不迭点头:“有的,有的!”
“好,那先谢过副将及夏将军了。”沈安颐微微一笑。
“那我先回府,流烟,你便留在这里好好帮沈大夫的忙。”夏清舒挥了挥手,潇洒地转身离去。
流烟同沈安颐共处一室,脸上的神情都僵掉了。她极不自然地扬着嘴角,颤声问道:“沈大夫需要我做什么?”
“跟我来。”沈安颐淡淡留下一语,便转身往里处的廊道走去。
流烟隐约知道她要做什么,又不敢直言拒绝,只得红着一张脸默默跟了上去,心情矛盾得很。
沈安颐进入了内院,推开了北侧的一间房,正要踏入之时,见流烟慢慢吞吞地,还在两丈之外,不由得眉头一皱:“你走快些。”
“来......来了。”流烟加快了脚步,随着她入了房间。
“去屏风后面候着。”沈安颐朝房里指了指,将门锁上,而后去柜子那端取东西去了。
流烟慢腾腾地挪到屏风后头,双手垂在身前,手指绞着。
“把衣服脱了。”沈安颐绕了过来,将手中的药罐放在矮凳上,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道:“先前让你来上药,你不曾来,今日得闲,便上了吧。”
流烟正思索着借口,沈安颐的声音陡然加大:“脱了。”
流烟一震,慢慢地将手放在腰间的束带上,将里外衣衫都除去。
“躺到床上去。”
又是不容拒绝的语气,流烟扭捏地挪动脚步,趴在了沈安颐的床上,呼吸间充斥着的都是沈大夫的味道。
沈安颐坐在床沿,撩开了她的长发,先是查看了她肩上的烧伤。从那伤口的愈合情况便可以窥得,她这几日没有好好上药。
沈安颐叹气道:“你家夏将军都知道留疤不好,需谨遵医嘱,按时上药。你怎不向她学学呢?”
“不碍事,最终都会好的。”流烟闷闷的声音从软枕上传来。
沈安颐没有说话,取来药膏,涂在她的肩上及背上,轻轻地搓着。
流烟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尤其那一双麦色的耳朵,此时红艳非常。沈安颐勾起的唇角,突然弯了身子,贴在流烟耳旁道:“流烟副将,你是不是......喜欢我?”
温热的呼吸打在发红的耳廓上,不仅传来了一阵痒意,还将流烟的身子都点着了,自上而下发起烫来。
而直白的问题更是将流烟心中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了,她僵了一僵,手掌因着紧张不自觉地握成拳,拇指压在四指之下。
“回答我。”沈安颐拥住了流烟的肩头,诱着她将答案说出。
“是。”过了许久,一个小小声的答案才从软枕上传来。
沈安颐将流烟埋在枕面上的脸掰了过来,面朝自己,晶亮的眸子中满是欣喜,好似有流光浮动:“那你听好了,也记牢了,我也喜欢你,日后不准再这么怕我了。”
流烟慢慢抬起脑袋,对上了沈安颐认真的双眸,望了许久,郑重地“嗯”了一声。
一个吻轻轻地落在流烟的脸颊上。
沈安颐揉着流烟毛茸茸的头发,温着声音说道:“以后隔二日来我这上一次药,不许躲着我。”
“好。”又是一声乖巧的应答,又一个吻落下。
这个吻与方才那个吻不同,这个吻是落在唇上的。
第19章 周铋死了
夜色浓稠如墨,寒风飒飒。
打更人的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咚!——咚!咚!”,三更已到。
一片雪花落下,钻入了打更人的脖颈中,他瑟缩了一下,紧了紧身上并不厚实的衣衫,快步朝前走去。很快,人影连同锣声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抚远将军府内院北侧的正房里,炭火烧得很足,十分暖和。夏清舒平躺于枕上,被褥落了一半,松垮地盖在腰上,暴露在外的上身被冷汗浸湿。
这是一个拼命奔跑却寻不到生机的噩梦。
双瞳泛着绿光的妖物嘴角咧着诡异的笑,手握一柄长刀,正在追杀她。她奋力反抗,却是不敌,肩上、背上皆受了伤,无奈之下,只能选择逃跑。
“呼嗬——呼嗬——”夏清舒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再静谧的丛林里,脚上踩碎枯木烂枝,发出“咔嚓”的声音,还不时有奇怪的东西往她脸上扑去,她根本无暇顾及,只能埋头奔跑。
身后鬼魅般的笑声越飘越远,夏清舒停下脚步,弯着腰扶在一棵树上大口喘气。一阵奇异的花香飘入鼻中,她觉得不对劲,刚想抬脚离去,身子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死死扣住,紧接着,一把长刀穿胸而过,诡异的笑声再度响起,就在夏清舒的耳边。
“不!”夏清舒从梦中惊醒,大喊了一声,猛然坐起身子来。她的脸上冷汗潸潸,手掌也不知何时攥起了拳,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掌心的伤口被指尖掐出了鲜血,染红了白纱。
环视了一眼自己此时所处的环境,她确定了,方才只是梦而已,惊恐的感觉慢慢散去。
夏清舒下了床,点起了烛灯,取来一个小布帕,擦去脸上的汗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圆凳上呆坐了一会儿,仍是惊魂未定。
一杯水才饮完,门廊上便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夏清舒将视线投向门口处,直觉告诉她,外头出事了。
果然,那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她的房间奔来,不一会儿,龙宣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将军,大事……不好了!”
夏清舒从凳子上弹起,取来外衫,随意披在身上,出了房门。
龙宣一路跑来,气喘得急,上气不接下气地重复道:“大事不好了!”
夏清舒面色一沉:“出什么事了?”
“周家公子,死了!”龙宣顺了口气,吐字清晰了些。
“什么!”
“半夜被刺杀的。”龙宣急忙道:“这些刺客居然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都督府...行凶完毕才被巡逻的兵士发现。”
“刺客抓到了吗?”
“抓......抓到了一个......不过他死了。”龙宣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查出身份了?是谁?”夏清舒急忙问道。
“是......”龙宣犹豫了一下,对上夏清舒急切的双目,没有隐瞒:“是您的家仆,瞿勇。”
“什么?死的刺客是瞿勇?”夏清舒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就是他,已经确认过身份了。”
夏清舒呆愣住了,紧接着一双秀眉紧拧,手负在背后,烦躁地踱起步来,口中喃喃道:“瞿勇,怎会是瞿勇?死的刺客怎么会是瞿勇呢?”
“原因是何,此时不得而知,还需彻查。只是周家痛失爱子,怕是会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届时都督府也要受到牵连了。属下还觉得那幕后之人策划此事是冲着抚远将军府来的。”龙宣抱拳道。
“来着不善啊。”夏清舒眯起眼来,顿了一顿,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追寻公道正义,不知不觉间,竟被许多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要如此费尽心机地除去。最为关键的,还因除去她而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
这是夏清舒最不愿看到的。
缓了许久,夏清舒才重拾镇定,流烟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将一件厚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此事洪大人知道了吗?”
“属下回将军府之时,已派人去应天府寻洪大人,此时洪大人应当抵达都督府了。”
“好,那我们也赶紧过去。”
***
五军都督府乃大燕朝的最高军事机构,原是设中、左、右、前、后五军,后来为了对付蒙古,集中军权,将五军合一处管理。
位于京师内城的五军都督府则集结了全国最为精锐的将领、兵士,防守之严密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入,如今却被三个胆大包天的刺客闯入,还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杀了人。
凡此种种,自大燕立朝以来,还未曾有过。传扬出去,定然震惊朝野。
为今能挽救一二的便是尽早抓到逃跑的刺客,尽早揪出幕后之人,查明杀人动机。
夏清舒一行人赶至都督府后直奔小厢房。行至门外 ,便听到了里头妇人凄厉的哭声。周铋之母郝氏趴在尸上,哭得是肝肠寸断。户部尚书周楼行一言不发地站在床侧,佝偻着背,红了眼眶。
他们周家三代单传,不仅香火断了,如今连人都没了,真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沉默了许久,周楼行抬起通红的双目,望着一旁的洪贺望,愤愤道:“洪大人,此事是何人所为,请您尽早查出,将其绳之以法,以慰犬子在天之灵。”
“周大人请放心,洪某定当竭尽全力。”洪贺望低身行了一礼,接着话锋一转,面露了些难色:“还请周大人及尊夫人节哀顺变,为保查案公允,令公子的尸身要进行隔离,请周大人带周夫人回府歇息,留于此处着实不便。”
郝氏哭得不能自已,趴在周铋尸身上不愿离去,洪贺望多有劝阻,却无济于事。
“夫人,我们先回府吧。”周楼行弯下腰,微微颤抖的双手搭在郝氏的肩上,沙哑着声音道。
周夫人扭着肩头挣脱道:“不要!我要陪着铋儿,我的铋儿啊!”说罢又是声泪俱下。
周楼行直起身来,招来了两个下人,示意他们将夫人拉起。
周铋受伤后,皆是郝矢贴身照顾,没日没夜的,熬到今日,没剩多少力气了,挣脱几下,便被仆人架起,往门口带去。
一进门,夏清舒同周家之人打了个照面,双方皆是脚步一顿。
第20章 五日之限
“周尚书。”虽说夏清舒的官阶比周楼行高,但她是晚辈,回神之后立马抱拳,低身一揖。
“哼!”周楼行用力一拂袖,侧过身子,没好气道:“夏将军,今日之事,你务必给本官一个交代!犬子是在你管辖的衙门里出的事,就连刺客也同你有关系!”周楼行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愤怒的目光滑到了夏清舒的脸上。
夏清舒又是一揖,沉声道:“周大人请息怒,给清舒一些时日,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呵,”周楼行神情陡然变冷,他冷笑了一声,接着道:“这些时日给不给得,现在不是周某说了算。待寅时皇宫宫门一开启,本官便会入宫面圣,谁有嫌疑,如何彻查,全由圣上裁断。刺杀犬子之事若与夏将军无关,顶多治你个管理不善之罪。倘若有,夏将军,您的项上头颅,本官是要定了。”
夏清舒并未抬头,嘴里道:“陛下圣明,定会将此事查个清楚,届时便可证明清舒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