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32)
“回来了。”木枕溪自然而然地出口应了她一句,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她在门口发了会儿愣,感觉这副情境特别像电视里面演的那些普普通通的家庭,丈夫加班晚归,妻子就在家里等着,为饥肠辘辘的丈夫煮上一碗热汤面。
虽然没有热汤面,木枕溪也不饿,但她依旧感觉到了一阵陌生的温馨,几乎让她鼻酸。
木枕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双双重组了新的家庭,嫌她是拖油瓶,谁都不肯要,经常为了她的去处爆发激烈的争吵,小木枕溪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睁着双乌黑的大眼睛,也不哭也不闹,木然地看着。终于两人一拍即合,决定把她送给一户想收|养孩子的家庭,木枕溪的外婆过来看孩子,小木枕溪见外婆来,抱着外婆的腿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外婆一问,怒不可遏,把两个大人骂得狗血淋头,义无反顾地带着木枕溪走了,一个人把她拉扯大了。可惜没能等到木枕溪为她尽孝,就去世了。
木枕溪睁大眼睛,轻轻地呼吸了两下,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
“晚饭吃得那么早,饿了吗?”
“有一点。”肖瑾看着面前的蛋糕包装盒,不管饿不饿,她都会说饿的,她手指勾了勾蛋糕盒上的系带,仰头问道,“你不吃吗?”
“我不饿,先回房了。”木枕溪匆匆离开。
肖瑾怔了怔,如果她刚刚没有看错的话,木枕溪的眼睛里好像有点湿。
她视线追随着木枕溪的背影,发现对方进的是书房,而不是卧室。肖瑾心里微微地咯噔了一下,跟着站了起来,想了想,又回来,将蛋糕盒拆开了,切成两半,端了一份在手上,轻手轻脚地过去。
万一被发现了,她好有个说法。
书房门被带上了,但是没锁,肖瑾站在门口,耳朵贴着门听着里面的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握住门把,极其小心地推开了一条缝隙,从缝隙往里看。
木枕溪背对着她站在书桌前,一只手撑在桌沿 ,微微弯下腰,手拉开了书桌下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什么东西,方形的。
她坐了下来,手里捧着那样东西,额头抵上去,久久未动。
久到肖瑾在外面都站得累了,脚跟发麻,木枕溪才将东西原样放了回去,这回她侧了一点身子,肖瑾看清是个相框。
木枕溪昨天晚上出去以后,她检查过书房,基本上都看过了,除了有一格带锁的抽屉。木枕溪就是把相框放进了这个抽屉里面。
肖瑾瞳孔突然微微放大。
木枕溪踮脚把钥匙放在了书架的最上面。
肖瑾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客厅。
又过了一会儿,木枕溪出来了,肖瑾将盘着的腿放了下来,桌上的蛋糕还剩下一半,见到她便勾起一抹笑,说:“我给你留了一半。”
木枕溪说:“我不饿。”
肖瑾听出她语气比刚进门那会儿要冷上两分,心里一凛,难道是因为去了书房的缘故?那个相框到底是什么?
肖瑾脑筋转了转,笑着说:“我也吃不下了,你能不能帮我放进冰箱,我明天再吃。”
这次木枕溪应了,但她没吭声,只是抿了抿唇,沉默地将蛋糕装回到盒子里,手指灵活,甚至连丝带都重新系好了,有点儿强迫症的样子。
肖瑾有点想笑,但是心上压着的那颗石头压得她嘴角弯不起来。
放好蛋糕,木枕溪转过身,近乎命令地说:“你今晚上睡床,我睡沙发。”
肖瑾正好琢磨什么新办法能够赖在沙发上,木枕溪回房给她拿了套睡衣,往她跟前一递:“去洗澡。”
肖瑾采取拖延政策,道:“我能不能等会儿?”
木枕溪说:“不行,我困了。”
肖瑾说:“你困了你先洗不就好了。”
木枕溪说:“不行,你占着我的沙发了,我洗了澡没地方睡。”
肖瑾:“……”
木枕溪说:“不行。”
肖瑾:“……我还没说话呢。”
木枕溪态度坚决,说:“不管你打算说什么,都是不行,赶紧洗澡。”
肖瑾嘴角往下撇了撇,接过她手里的睡衣,错身而过,直到背对着木枕溪,才敢让自己过分灿烂的笑颜绽出来。木枕溪和她说了好多句话,应该算是关心她了吧,虽然有点隐晦,但她还是听出来了。
肖瑾走出几步又回来,站在木枕溪面前,长叹了一口气。
木枕溪莫名其妙:“嗯?”
肖瑾两手提着吊带,在她眼前晃了晃,勾唇说:“我的内裤呢?你又忘记给我拿,你要我中空吗?”她倒是不介意,看木枕溪敢不敢。
木枕溪不敢,折身回房里。
肖瑾叫住她,说:“在阳台呢。”
木枕溪:“???”
她绕到阳台一看,昨晚上买回来的内裤一条条都洗净晾干了,挂在晾衣杆上,迎风招摇。昨天挑的时候木枕溪没敢看,如今倒是看了个全,中规中矩的就不说了,有一些她看着都……没办法想象穿在肖瑾身上是什么样子。
木枕溪手扯了扯自己根本不存在领带的t恤圆领。
不知何时肖瑾故意走到她身后,在她耳旁清咳了一声。
木枕溪立时弹开一米远,后背撞到阳台的门。
肖瑾故作无辜道:“你怎么了?”
她今晚被负|面情绪笼罩,倒是忘了前两天的试探,木枕溪是对她有性趣的。
木枕溪:“没、没什么。”她站直了,眼睛往晾衣杆上正常的那些内裤方向瞧,那些正常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木枕溪止不住心猿意马,清了清嗓子,说,“在阳台你还让我给你拿什么?”
肖瑾说:“我够不到嘛。”
“那你是怎么晾上去的?”木枕溪转头狐疑地看着她。
肖瑾理直气壮道:“我搬凳子啊,踩在上面晾的。”
木枕溪叹了口气,朝她招了招手:“你来。”
肖瑾跟着她过去。
木枕溪指着墙上的两个手摇杆,手握在上面,给她示范了一遍,说:“这是升降调节的,你想晾衣服收衣服的时候往左转摇下来,弄好了再往右转摇上去,不用搬凳子,万一……”万一再不小心摔下来。
木枕溪嘴唇动了动,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肖瑾再度往里走了一步,跟着摇了一次,学会了,说:“好厉害啊。”
木枕溪比她高出半头,稍稍站在她外围,看着她垂下的浓密睫毛,挺直的鼻梁,淡淡樱粉色的嘴唇,心像是有细细密密的昆虫爬过,她不由自主地低了一点头,鼻尖离对方的侧脸还有一段距离。
肖瑾却忽然转过脸来,接着木枕溪便感觉自己柔软的嘴唇擦过了什么东西,滑嫩的、温凉的,木枕溪屏气,短促地漏了一拍呼吸。
肖瑾和她对视,目光里仿佛藏着一万件不能说的心事。
木枕溪凝视她,薄唇 启唇:“我……”
对不起,或者,我不是故意的,抑或是,你别误会?
她说什么都不对,却不能什么都不说。
肖瑾抢在她之前,飞快抬手抹了把脸,将根本不存在的唇印擦去了,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靠得这么近。”
木枕溪勉强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这应该是她想要的结果,可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一点不好受。
肖瑾接着说:“我是想问另一边怎么办?”
这回她得体地退开了两步,木枕溪将升降台的操纵杆拔下来,安到另一边,如法炮制:“这样就行了。”
肖瑾嗯了声,说:“谢谢。”
木枕溪点头:“不客气。”
肖瑾把晾衣杆降下来,当着木枕溪的面取下来一条丁字裤,拿在手上,进了浴室,没忘记把洗手间的门一并关上了。
木枕溪:“……”
浴室里传来淋浴声。
木枕溪两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警告自己不能胡思乱想。
她回了沙发,接着看肖瑾看的那个节目,是个美剧,没有字幕的,木枕溪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里喜剧哈哈哈,她在外面面无表情。
淋浴声停了,她的目光陡然集中在电视屏幕上,要把电视机盯穿似的。
没听到脚步声,肖瑾没过来,木枕溪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点,最好是她直接回自己卧室,不要在自己面前穿着短裙晃悠,怎么就没给她买套长袖睡衣呢,木枕溪后悔着。
“木枕溪,吹风机放在哪里?”
“卧室抽屉里。”
“好的。”
肖瑾走了吗?
木枕溪慢慢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往回看。
肖瑾正站在洗手间门口,两手用大毛巾擦着头发,笑着望过来。
木枕溪咻地转回了头。
殷笑梨给自己买的那套衣服也太那什么了吧!
刺绣的白色吊带裙,看着挺长的,但是穿在身上堪堪包臀,光洁雪白的大腿毫无顾忌地裸|露在空气中,再上面……木枕溪没敢看,一眼过去只看到了腿。
耳边响起了脚步声。
家里就没有第二个人,除了肖瑾还能有谁。
木枕溪低着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腿,就是方才惊鸿一瞥的那双,骨肉匀停,小腿弧线美好。可她不看,鼻子也闻见了香味,她用的沐浴露好像没有这么香吧?肖瑾买了新的吗?逛超市的时候没看见她拿啊。
肖瑾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我刚洗了个头,你帮我看看头上的伤口吗?”
木枕溪磕巴道:“好、好啊。”
肖瑾眼里带笑,嘴上平淡:“那你为什么不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