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逾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她的睫毛扇了两下,才又看向神情温和眼神带着期待的谈云舒,最后艰涩地给了自己的回答:“可以。”
谈云舒嘴角的弧度犹在,脑袋轻点:“那谢谢你来。”
她不再多说什么,又喊过昌叔给她和别的朋友拍着照, 说多留些毕业纪念。
距离就这样逐渐跟方逾拉远, 越来越远, 直到越过花园这块儿,再次消失在方逾的视野里,像是一只翩然飞走的蝴蝶。
等谈云舒走了,周围的人才互相对了个奇怪的眼神,都很困惑。
谈云舒看上去跟这位戴眼镜的女同学也不像是认识的样子,为什么会送订婚请柬给对方啊?
只是困惑归困惑,也没人去问谈云舒,谈大小姐的行事跟他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大家也不是一个阶级的,谈云舒没什么架子跟他们拍毕业合照而已。
更何况,难道谈云舒不送给方逾就会送给他们了吗?也不会啊。
不过!谈云舒居然要订婚了!
大家嘻嘻哈哈之余又掏出手机点开学校的论坛,发了关于这件事的消息,许多人这几年的等待和迷惑也终于等来了结果。
合着拒绝那么多人说自己不谈恋爱是因为有婚约在身啊?
重点偏移之下,没人再去在意方逾。
陌生人而已。
方逾站在原地,她微垂着头,紧紧地捏着请柬,指尖都有些泛白,视线还落在这张请柬上面,上面还有婚宴的日期、地址。
过去跟谈云舒相处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里重复播放。
比赛时一个作为选手一个作为主持人的初遇,她被雨淋时对方撑着伞朝着她走来的再遇,暖色的灯光泅着她们交缠的身影,停在树下的轿车里的气息迷乱的亲吻……
是幻听吗?她不止一次听过的那句“你是我的”好像还在耳边回荡。
再抬头,什么也没有。
四面八方的嘈杂动静如海水一样将她淹没,鱼死了还会在水面翻起肚皮,可她好像被永远地沉在海底,直至腐烂、分解、消亡。
你是我的……什么呢?
方逾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她并没有去问过。
她想,既然她们都已经做过这样亲密的事情了,谈云舒还会因为她被表白而吃醋,那么这句话后面的内容是什么都不重要。
在2018年6月9号这一天,她知道答案了。
她只不过是谈云舒无聊时的消遣、闲暇时的玩物、心疼时会喂的流浪动物。
方逾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眼眶干涩,睁眼都疼。
但好奇怪,她虽然浑身难受,可没有想要流泪的感觉,为什么呢?是因为上一次那张照片的事情,谈云舒在她这里的眼泪额度已经没有剩余了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非常好,起码她不至于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
方逾木然地把请柬放到了自己的包里,准备离开花园这一块,这里的馨香刺激着她的嗅觉,只是又看了眼盛开的月季时,她禁不住地想,早知道的话,她还是学一下偶像剧里面的那些剧情了,起码在最后一枚花瓣的答案是“她不爱我”时,她会怀疑一下,这样的话她也会有所缓冲。
否则也不至于让她现在浑身发冷,冷到她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不再是学校的花园,而是北极。
她抬起似有千斤沉的腿,迈开步子的时候比上次还要困难。
眼睛真的好疼,疼到她不停地眨眼,才觉得舒服一些。
就在她出了花园的时候,山哥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到奶茶店,他还等着再请她和李兰喝毕业奶茶,以及拍合照呢,李兰现在已经要准备过去了。
“我现在就来,山哥。”方逾的声音发哑,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愣。
山哥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了?有不舒服的吗?小方。”
“我没事。”
方逾深深地吸了口气:“山哥,不好意思,我过一会儿才能来。”
话音落下,她迅速挂断了电话,在路边扶着一棵树大口喘气,泪意在这一刻汹涌起来,她极力忍着,没有让它们夺眶而出。
强烈的痛感遍布她的全身,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均匀起来。
有路过的陌生女生看见她这副模样,靠过来关心地问:“同学你……没事吧?”
方逾没有转过头,好不容易忍着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一颗颗地往下坠,先是重重地砸在镜片上,再往下流成一条线。
她哭得极其压抑,声音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而这一次已经不用担心风会悄悄把哭声告诉谈云舒了,因为谈云舒并不在意她。
她在谈云舒那里,什么也不是。
好心的女生慌乱地找着包里的纸巾,塞到了她的手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是分手了吗?啊不好意思,我不该提这个,但没关系没关系,会遇见更好的,没事啊,没事……”
这一切都悉数收尽了不远处的谈云舒的眼底,两秒后,她淡淡地转开了自己的目光,没有再朝着方逾那边看过去。
昌叔还在一边拿着相机,恭敬地问:“小姐,还要再拍吗?”
“不用了。”谈云舒往背对着方逾的方向走去,脸上的笑意隐去,“回去吧,昌叔。”
-
下午三点,方逾才进了星湖35号院的小区大门。
那三位安慰她的女生凑巧要去小吃街那边,她为了表达感谢,只能笨拙请她们三位喝奶茶,末尾她们还跟她加了微信,说有机会再见。
或许有机会的吧,但她跟谈云舒,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她答应去订婚请柬是一回事,去不去又是另一码事了,她不会再去见谈云舒一面。
只不过她的身体疲惫,眼睛也肿,脸上的妆早就花了,还是在学校里卸了妆才回来的,但她的眼睛还有许多的血丝,戴上眼镜也不会遮挡太多,好在妈妈还在谈家,否则她都不会哭得那么放肆。
是的,妈妈还在谈家工作,她们家还需要这一份工作,所以她不会当众拒绝谈云舒发出的邀请。
她跟谈云舒之间,向来都是单方面的压制,她别无他选,她所追求的平等对谈云舒而言不过是小孩过家家一般,
她住着20多平的出租屋,用着很便宜的宝宝霜,拿着一个月要加班才有三千左右的实习工资,而谈云舒轻而易举就可以买下88支口红,谈云舒手腕上戴着的那支手镯就有六七位数。
她们之间天差地别。
上了三楼,方逾照旧撕下墙面上有人贴的让女孩卖卵、卖淫的广告,才又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但她刚把钥匙拿到手里,两扇门都被依次打开了。
不该在今天出现的方芹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妈,你怎么回来了?”方逾抬了下眼镜,试图遮一下自己的发红的眼睛。
方芹把她往房间里拉,非常冷静地道:“收拾东西,弄好了我们就搬家,小愉,跟我关系还可以的一个朋友家里有面包车,能装完我们的东西。”
方逾抿紧了唇,进来以后才看见方芹已经把自己客厅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行李都摆放得很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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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的卧室没有被动过。
方芹:“你也有隐私,妈怕翻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所以留着给你自己收拾。”她问,“需要妈帮忙吗?需要的话跟妈说一声。”
她们的东西不多,衣柜都没塞满,收拾起来不需要多少时间。
方逾摇头:“我自己可以的,妈。”
她没有多问,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地上给她放了纸箱和袋子,不过不多就是了。
书本那些被她放进了箱子,衣服那些被她放进了袋子,她拉开床头的抽屉,看见了还有没用完的指套,不动声色地把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除此之外,她的房间里没有跟谈云舒有关的任何东西。
从小就独立的人收拾东西几乎不怎么费时,很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沓,没多久她房间就空了,大包小包地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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