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轻,连晚难得心里开心,嗯了一声,还有些自得:“我睡相很好的,小时候奶奶就夸我,睡着的时候什么样,醒过来还是什么样。”
“这样呀?”周烟浅拉长了声音,逗她:“那什么时候和我睡?”
连晚正弯腰去提装有衣服的小包,闻言只觉得血都要涌上脖子,腿也发软,索性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来,背靠着床沿低头。
床板坚硬,抵住她涌到喉头的干渴。
可偏偏周烟浅还在缠着她撒娇:“嗯?说话呀,什么时候?”
连晚哑口无言,眼睛盯着地板发呆,不知道要应些什么好,又舍不得不应,最后只说:“昨天……昨天晚上不是睡了吗?”
“我说的是这种睡吗?”女人的声音里带着笑,连晚听起来却沉沉的,像是她真生气了,“少给我装。”
连晚的嘴唇动了动。
她不说话,周烟浅顿了一会,忽然轻声说:“想你了。”
她语调轻柔,像一片慵懒的、轻飘飘的羽毛,属于大床上最松软的那一床鸭绒被。
连晚溃不成军。
“今晚……今晚的吧。”她说着,定了定心神,“我晚上能回去。”
“这可是你说的。”周烟浅的声音里带了笑,她笑着,叹了一口气,像是饱含了许多情绪,像未开的花苞把所有鼓胀的春天都含在唇齿:“哎……听起来那么勉强,你是不是也想我?”
“嗯?…嗯。”
“快说快说,是不是?”
“是…是。”
窗外刚刚消停,天花板上又开始乒乒乓乓,女人却在那一头安静地听着她说的话,连晚大着胆子,终于说出了口。
她说:“是,我也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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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活不轻松。可连晚维持着她的亢奋心情,进厂,检查,装货,上路。县城的人多,马路也比镇上的路宽两个车道,驾驶素质也参差不齐,纷纷扰扰,一路的喇叭声追在身后响个不停。
这时候大车驾驶的好处就来得明显,连晚居高临下,关紧窗户,发动机稳稳地推动着车身向前,手里的方向盘扶得很稳,心情是无人涉足的开阔。
在正午明媚的阳光下,整个世界兵荒马乱,却似乎都在朝她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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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了,周烟浅录完今天的帐,坐着伸了个懒腰。
马上要关门,店里的空调被她关上,但空气中残留着的凉意没跑出去多少,还维持着她的心情。
她看了看手机,估摸着这个点连晚应该在开车回来的路上,没给她发消息,只把桌上的东西收到一边,准备回家。
直到听见门上的风铃清脆地晃动。她抬起眼,才看见推门进来的人。
夕阳底下,背着光站着,身姿活像一幅朝圣的油画。走近了才看见她衣服裤子不知道为什么又脏了,像从土里滚过。好在那张脸依然清秀得很挺拔,周烟浅心情更好,又看见她刚刚从外头进来,脸上、身上全都热气腾腾的,被店里的凉气一吹,露出了有些柔软的松懈神情。
像一只刚刚落了水,爬起来在岸边甩头的大金毛。
周烟浅的目光不自觉地被牢牢吸引,看着她走过来,又看着她流汗,汗珠顺着下巴往脖子里淌,才反应过来,把纸巾朝她推过去一点:“擦擦汗。”
连晚接了,却依旧一瞬不眨地盯着她,好一会才慢慢地说:“你今天好漂亮。”
周烟浅嘴角牵动一下,想笑,又忍住了,从鼻子里哼一声:“某人装模作样,我不也得好好打扮打扮,不然怎么满足你少女纯情的幻想。”
“没有。”连晚认真地否认道。
又说:“你以前就很漂亮。”
暮色里,她的眼睛很亮,像在说着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不管再怎么克制,周烟浅发现自己还是会害羞。她抿了抿嘴,不多跟她纠缠,站起身就往外头走:“嘴这么甜,知道晚上有好吃的了?”
连晚跟过来,帮着她把卷帘门放下,衣服又多脏了一道。
“其实不用做太多的。”她一边拉门一边说,“我们只有两个人。”
周烟浅安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夜色静悄悄地笼罩了四周,爬山虎散发出被夕阳烤暖了的清香,像是被折断的嫩芽滴出的粘液,在植物香气浓烈的夏夜中显得别样清淡。
周烟浅走着,发现连晚伸出手,像是要牵着她,想了想却又缩回去,贴着裤子没动。
她伸出手,揪住她的一点衣角,扬了扬头:“嗯?”
这个点,居民楼里都在吃晚饭,许多扇窗户都传出碰撞的碗筷声,周烟浅精致的眼妆在夜色里看得不真切,可她皎白的脸和锁骨朦朦胧胧,几乎托成一片温凉的云,挨着连晚发烫的胳膊。
她只凑过来,没说什么,连晚却明白她的意思,小声解释道:“我手脏。刚才回来忘了洗了。”
女人挑了挑眉,应得意味深长:“哦。”
她只说了这么一个字,连晚就莫名其妙耳朵红透。
她犹豫了好一会,才像是鼓足了勇气,低声说:“我待会再仔细洗。”
第32章 chapter 32
感应灯亮在身后,楼道里静悄悄的,周烟浅捏着钥匙,几下拧开了锁。
昏黄的灯光下,她裸露的脖颈瓷白,微微俯身时,挽在脑后的头发很轻地一晃。
“你先去洗澡吧。”
随着门开了半道,周烟浅按亮玄关的灯,弯腰从旁边的鞋柜里把拖鞋拿到连晚脚边,抬起头说,“看你脏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嗔怪,跟她的目光和脸颊弯着同样柔软的弧度,几乎要把连晚一路上所有羞涩的热意都融化进她波光粼粼的眼底。
连晚安静地低头看着她。
周烟浅伏在她的膝盖,她的体温透过来,没有料想中的冷清,却也不像她那样大汗淋漓,周烟浅分明地存在,像无数个在连晚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人那样存在。可在这一刻,连晚确切地意识到,她同她在一起,在这个晚上,如同一双亲密的家人,即将开始她们的晚餐。
连晚目光低垂,然后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周烟浅的脸。
是温热的。
她这样想着,鼻梁滚落一滴汗珠,悬在鼻尖,将滴未滴,很青涩的模样。
周烟浅不免莞尔,故意贴着她的手偏了偏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连晚的指尖在她的下颔轻轻摩挲,看周烟浅顺着她的力道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顿了顿,才低声道:“…我这就去。”
今夜有风,窗棂轻轻地扣着窗扉。
周烟浅站起身,她们像什么对话都没有发生过。连晚被带去她的房间,她从衣柜里取出睡衣递给她。衣柜里还挂着她寻常穿的裙子,宽松的,紧身的,镂空的,颜色也五彩斑斓,各式各样的漂亮裙子悬成一排,周烟浅的手臂拂过这些柔软的布料,从深处取出属于连晚的一套。
“喏。”她正色道,“也不能老让你穿我旧衣服。”
连晚抿着唇:“谢谢。”
周烟浅不接话,仍旧看着她。她们的头顶是一盏上了些年头的水晶吊灯,倒影隐隐约约地在她眼底晃着。
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连晚想了想,才小声地说:“亲一下。”
然后她低下头,给了周烟浅一个很清淡的吻。
小狗的嘴唇热乎乎的,周烟浅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预想中的热烈没有如约而至,但还是让她心动,收敛了爪牙的连晚小心翼翼地亲着她,握着她的肩膀,她的那些青涩和热烈都隐藏在她的唇齿间,就像那一滴悬挂在她鼻尖的汗珠,周烟浅靠在她怀里,闻得到她身上家具厂木屑的尘土味。
连晚总是这样的。周烟浅很快想起她们的第一次见面,连晚冷眼看着她,站得远远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留给她一道白皙的侧脸,炎热的夏日,她却冷硬得像一块冰。
从那个时候周烟浅就被她的坚硬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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