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三秒,连晚努力地掩饰住她的迫切,却不知道自己身后隐形的尾巴已经摇得像是要飞起来。
她注意到周烟浅扶着门的手指动了一下。然后在半空中抬起来,虚虚地握住她的胳膊。
那掌心里温热的体温,似乎一同带着被窝里的温暖和慵懒,也一下子贴了过来。
连晚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冬天的烤灯前,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更别提怀里的面包还很香。
“你想跟我吃饭吗?”周烟浅拉着她,歪着头,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连晚有些忐忑地看她:“嗯。”她似乎意识到这个通知太过突然,可能会给周烟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额外的安排,急忙找补:“也不用自己做。我带你去外边吃也可以。”
她顿住,补上最后一句:“……如果你愿意的话。”
声音闷闷的,仿佛如果周烟浅不答应,她就会把头顶上的耳朵也耷拉下来。
幸好,周烟浅答应得很快。
“好啊。”她爽快地说。
她不仅答应了,还答应得相当郑重:“不去外边,就在家里吃,我去市场买菜,你收工直接过来我这边就行。”
见连晚站着不动,她将身子靠过来一点,又问:“你喜欢吃海鲜吗?我本来预备着今天给自己蒸生蚝吃。冰箱里都备好货了。一半拿去蒸蒜蓉粉丝,一半拿去高压锅里压着。但是两个人吃的话可能有点不够,我待会去看看市场有什么。”
女人抓着她的手臂,絮絮地说着一些好吃的安排。
但连晚已经回应不了她了。
她怔怔地抱着那袋面包,像小孩子抱着心爱的玩具。意识到周烟浅说的“家”指得是哪里,连带着努力装作波澜不惊的嘴角都忍不住要失控地扬起来。
刚才进门的时候,由于害羞和必要的礼节,她其实不太好意思打量四周,只匆匆扫了几眼。但现在一想,却还是能清晰地记得沙发上的抱枕是乳白色的,窗帘的式样是浅蓝色的天空,餐厅里的座椅椅背雕着花,厨房里贴着白色的瓷砖墙。
因为这里是周烟浅的家。她独立的领地,全然的隐私。
现在,周烟浅邀请她在这里吃饭。
因为家庭原因,从小到大,连晚都很少去别人家做客。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能够到各自家里做客的更是寥寥无几。镇子上当然有很多青梅竹马,住在同一条小巷,同一栋居民楼,上同一所高中,每到周末,连晚经过小巷,都能听见窗户里他们大声谈笑的声音。
那一刻的感受,羡慕谈不上,自怨自艾更是不然。十七岁的连晚穿着校服走过巷子口,并不觉得孤单。到现在连晚都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就好比学生从课本上获得知识,成年人从生活里获得经验和常识,她只是从别人的友谊间窥见到了这样的事实:敞开彼此的家门,是朋友之间珍贵的尺度。
这个事实对接过吻的朋友也成立吗?连晚不确定,其他更深的事情,她不愿意去想,就如同她不想去主动说开她跟周烟浅之间的暧昧或是误会,在她面前,她总希望能更不清醒一些。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就当再让她多做几个朦胧的梦吧。
那么,在眼下,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连晚克制着从心里涌出来的惊喜,小心翼翼地追问:“真的吗?你不去店里了?”
眼睛都在发亮,周烟浅笑着捏她的手腕,顺着她的意思哄着她:“嗯——真的,我买完菜就回家做饭等你,装空调应该也用不了多久吧。你也速去速回,回来给我打下手,知道吗?”
“好。”连晚的声音闷在烤面包的香气里。她把那袋子面包换了一只手抱着,伸出一只手扶住周烟浅的肩膀,俯下身,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然后低头,轻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角。
她亲完还有点害羞,还绷着脸,只有眉梢微微挑着,流露出好些愉快的笑意:“那我先走了……你可以先去睡觉,不着急,慢慢来。”
没有她的刺激,小狗狗就算主动,吻也只敢克制地落在唇角。周烟浅却觉得心情一下好得像是要飞起来。两个人似乎都变成了只会忍笑的傻瓜,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道了别。
周烟浅把连晚送出门,背靠着门板回味了好一会,才收拾好心情准备去市场。
从周烟浅家出来,装空调的师傅已经等在楼下。连晚领他上楼,一路都抱着那一袋子面包,面包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教人无法忽视,连空调师傅都多看了好几眼。
出于礼貌,连晚本来应该客气地给师傅来一个。但她愣是假装看不懂师傅的眼神暗示,一句话都没说,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这一袋子宝贝面包放进冰箱。
冰箱门砰地一声关上,关得很紧。
谁也不给。连晚孩子气地想,连她自己都还饿着舍不得吃呢。
空调师傅年纪偏大,不跟这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年轻计较,没在意这小小的插曲,进屋就认真工作,走到阳台外边看合适装外机的位置,又跟连晚确定过细节,就打开工具箱准备装空调挂架。
连晚靠在一边等着,时不时帮他打打下手递个工具。
她更多的心思放在手机里。
微信上,周烟浅已经到了市场。她一路走,一路给连晚发过来一系列生鲜蔬果的照片。
从田里抓的黄鳝,河里抓的草蟹,再到走冷链过来,成盒的虾和扇贝,还有各种新鲜出炉的炸物,面食和码成堆的水果,周烟浅拍的照片里全是她的视角。连晚一张张翻过去,觉得好像自己也在陪着她逛早市。
周烟浅对一切都保持好奇和热情,一路逛,一路在微信上对她连连感叹:
哇,这个我小时候吃过。
哇,这个野生的能长这么大。
哇,这是什么,好神奇,摊主给我试吃了一颗,超级甜,我买了一斤半,等会你也尝尝。
连晚对着鲜活的照片和仿佛在发语音的对话框仔细地看了又看,很有耐心地一句句陪聊,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直到空调师傅在阳台喊她搭把手,两个人才中断聊天,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装空调虽然不复杂,但折腾下来,也差不多到了中午饭点。连晚不请师傅吃饭,就多给他包了点红包,把人送出小区门口。
微信上,周烟浅已经回到家做饭,正给她汇报进度,蒜蓉酱熬好了,生蚝进锅了,生蚝出锅了,由扇贝,螃蟹,八爪鱼,花甲组合而成的捞汁小海鲜摆盘完毕了,青菜也炒好了,米饭在锅里保温。
她最后发过来一条语音,彼时连晚正一边往她家赶一边点开来听,她没戴耳机,举着手机,把听筒贴近耳朵,就听见她在那头撒娇似的抱怨:你好了没有呀?我都要饿死啦。
——叮咚一声。连晚气喘吁吁地在她家门前站定,按下门铃。
几乎是下一秒,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了,空调的冷气窜出来,教人周身一松。
连晚是容易出汗的体质,一路快步走过来,汗早就流了一脸,跟被人劈头盖脸泼了一桶水似的,额头,颊边,后脖颈,都是热腾腾的汗。
屋子里满是蒜蓉生蚝被蒸熟后的鲜香气味,连晚接过周烟浅递过来的纸巾,她没好意思让她帮她擦汗,自己擦完汗又问卫生间的位置,彻底地冲过一回脸之后才觉得清爽。
午饭宾主尽欢。连晚包揽了大部分的食物,她这才发现周烟浅的食量似乎不因为吃的什么食物而变化,再好吃的东西,她还是就吃那么一点。
“我喜欢做饭。”周烟浅说着,还有些苦恼地皱着鼻子,“但我不喜欢吃饭,吃饭好烦。”
她说完这句话,顿了一顿,又笑眯眯地说:“我也喜欢看你吃饭。我妈看你吃饭的样子一定会夸你有福气。”
连晚后知后觉地抓着半只螃蟹红脸:“谢谢。”
吃过午饭,两个人都有些放松。连晚本来要帮忙洗碗,但是周烟浅抬了抬下巴,只让她帮忙把脏碗筷放进洗碗机。
“科技是人类之光。”两个人都在沙发上坐着,她从旁边跨过来,几乎都要把连晚挤到沙发的角落里,居高临下,煞有其事地捏着连晚的脸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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