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道酬情(下)(95)
“师尊……”
唇齿开合, 她轻声唤了一声, 然而凉锦此时已背过身去:
“江湖漫漫, 若有缘, 自会有再见之日。”
不让一心知道自己的去处, 是为了让她远离纷争, 安心留在此地好好修炼。她这一走,也许要到二十年之期到时才会回来。
凉锦说完,她一步迈出,顿时消失不见。
“师尊!!”
一心握紧了凉锦方才相赠的无双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她望着凉锦先前曾短暂停留的桅杆顶端,难过地抿起了唇。
凉锦就此离开了,除了一柄剑,什么也没留下。
一众渔夫愣怔地收回视线,他们不明白一心与那人对话中的含义,但在片刻的愣怔之后,他们看着遍地鱼尸,终于渐渐回过神来,他们得救了。
劫后余生除了欢喜与庆幸,更多的是后怕和心悸,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吓得浑身瘫软,有的甚至直接瘫坐于地。
那被一心所救的渔夫强撑着颤抖的双腿走到一心面前,噗通一声跪下,高声道:
“一心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余老三今生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娘恩情!”
船上其余人也纷纷醒悟过来,方才一心冲入怪鱼群中,为保大家二战的模样已深入人心,他们都来到一心身边,与那余老三一样,感谢一心的救命之恩。
一心将凉锦所赠的无双剑收起,她垂着眸子,眼泪已经擦干,但眼角依旧有湿润的痕迹。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轻声道:
“救你们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师尊。”
余老三与一众渔民面面相觑,一心虽然有说过她与师尊同行至此,但他们这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凉锦。回想起方才那个仙气飘飘的女子,余老三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心姑娘,你的师尊,可是一位仙人?”
只有仙人,才能如凉锦那般,来去无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心脸上露出一抹笑,身为凉锦的弟子,是她引以为傲的事情,便点头道:
“正是。”
渔船掌舵之人叫做李山,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状态,他战战兢兢地走到一心身边,得知一心的师尊竟是个如此强大的仙人,船上众人都不敢以平常的态度去看待一心了。
他环顾一下四周,低头躬身问道:
“一心姑娘,我们接下来是继续前行,还是回去?”
经此一事,众渔夫都将一心看作了船队的领头人,自然而然地将决策之权交给了一心。
但一心并不需要这样的区别待遇,她直面着李山,言道:
“对于渔队之事,我不如李船长熟悉,渔队行进与否,不必与我商谈。”
她说完,又朝李山抱了抱拳:
“今日体乏,便不久留。”
言罢,她转身走进船舱之内。
李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高声道:
“打扫甲板,转舵回村。”
经历了这样一场可怕的灾难,他们已经没有胆气和心绪再继续下去,反正这一次的收获已经够了,先回去休整一下。
渔船回到村庄之后,船队遇险,一心的师尊及时出现,力挽狂澜的英姿很快在村里传遍。
船只到岸后,一心没有在海边停留太久,在与众人告辞之后,她就径直回了居住之所。屋内整洁干净,凉锦先前下榻的屋子已经空空荡荡,物什已全被收走。
一心无奈地叹息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忽然瞥见一物。靠窗的桌子上,烛台下压了一封书信。
一心目光一凝,连忙快步走到桌前,将那书信拿起。
信封上有一心的名字,确定是凉锦所留。她拆开信封,见其内有一张白色信笺与一块淡紫色的传音玉。
信笺上只写了一句话:
“若遇险阻,可善用此玉。”
凉锦离开渔船后就径直朝着龙州的方向行进,今日晨间,卓熠忽然醒来,而一心的实力,也到了该突破的时候,她明白,自己可以离开了。
她让卓熠带着凉玄乐给穆彤的书信去了紫霄宫,自己则朝龙州前行,并与卓熠约定,等他送信回来,就在血海碰头。
凉锦途中路过血海,她稍作停留,探望予治的同时,也等待卓熠回归,期间,将数年前紫霄宫之劫的结果如实地告诉了予治。
紫霄宫,情霜少见的没有在紫霄殿内处理宫中事务,而是在自居的小院内赏花饮酒,玧儿早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耍去了。
某时,紫霄宫外忽然响起一声龙吟,情霜握着酒杯的手顿住,她转头看向紫霄宫外,便见一条湛蓝的龙影速度飞快地由远及近。
她认出了那龙就是卓熠,脑中一个念头飞速划过,随后便站起身来,身形一动,便现身于紫霄宫的宫门上。
她抵达宫门之时,玧儿也同时出现,围绕在她身边的蓝色荧光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她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远处飞速接近的卓熠,高兴得手舞足蹈:
“是锦姨回来了!”
凉锦离开紫霄宫已有好几年了,玧儿曾问过情霜凉锦的去向,情霜却没像往常一般答的确切,只道她是去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玧儿看出情霜不想说,便也没有一直追问,但心中终究是挂念,所以此番见着卓熠回归,才如此激动开心。
但她激动的心情很快就被迎头一盆冷水浇灭,因为在卓熠那渐渐清晰的颀长身躯上,玧儿并没有见着凉锦的身影。
她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转头看向情霜,想从情霜口中得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情霜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即给她回答,而是神情凝重地看着临近的卓熠,直到卓熠来到她面前,朝她点了点头,她才敛了面上肃然的神情,平静地问道:
“她让你回来,可是有要事相托?”
卓熠对凉锦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一大助力,若非要紧之事,凉锦不会让卓熠离身,而今卓熠来了紫霄宫,却没见凉锦的身影,其意义,情霜不用多想,就已明了。
卓熠没有悲悲切切,说明凉锦已经成功度过九幽中的劫难,并无性命之忧,对此情霜诧异好奇的同时心中也有一分庆幸。
听闻情霜所言,卓熠张开嘴,口吐人言:
“主人让我将两封书信送来,一封交给霜姨,一封交给穆姨。”
卓熠说着,面前出现一抹柔和的白光,两封书信自白光中出现,漂浮在情霜眼前。
情霜探手而出,将那两封书信拿在手中,其中一封上,以粗豪的字迹写上情霜的名字,另外一封笔迹娟秀许多,明显不是一人执笔。
视线自信封上扫过,情霜已是明白了许多,她没有立即将书信拆开,而是看向卓熠,道:
“远来送信颇为辛苦,不若在宫中暂歇一夜,明日再走。”
闻言,卓熠却咧着嘴摇了摇头,笑道:
“主人还在等我回去,便不久留,霜姨,玧姐姐,后会有期!”
临行之前,卓熠朝着玧儿摆了摆尾巴,而后调转身形,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匆匆离去。
玧儿纤细的眉毛耷拉下来,可爱的小脸儿皱成一团,毫不掩饰心中的失落难过,她垂着眼,小手交叠地询问情霜:
“锦姨为什么没回来?”
情霜颇为无奈地探手拍了拍玧儿的脑袋,温和地笑道:
“你的锦姨正在努力修行,若玧儿再懈怠修炼,说不定下次见面,锦姨能超过玧儿呢。”
“锦姨这般厉害?”
玧儿惊讶地睁大双眼,她明明记得凉锦离开的时候只有结丹初期修为,与自己差了一个大境界还多,自己哪里能这么快就被超过!
玧儿心思单纯,被情霜这么一岔,立即忘记了自己困惑迷惘的初衷,斗志昂扬地准备好好修炼。
情霜回到紫霄殿,将凉玄乐写给穆彤的书信暂放在一旁,转而将凉锦写的那一封书信展开。
信上主要介绍了九幽中的大致情况、凉玄乐的境遇与凌风华的身份,并言及收徒一事,原本口若悬河之人,这一次却惜字如金,短短几句话讲完要说之事,便搁了笔。
情霜理解凉锦的心情,她同样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凉锦,但不论如何,凉锦能从九幽安然脱身,便是幸事。
情霜一声轻叹,准备将手中书信放下,却忽然凝眸,将书信翻转,赫然发现信纸背后还有两行小字:
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二十年之约,吾自会全力以赴,望霜儿也莫手下留情。
第293章 异变的城池
凉锦盘膝坐在海边凸起的焦岩上,在海天相接的地方, 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金色的阳光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形成一幅柔光莹然的美丽景象。
当太阳完全升起, 凉锦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瞳中划过一抹金光,随后又一点一点消散。她在血海已经停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加上从中州到血海行途之间耗费的时间已有差不多一年的光景。
当初情霜凉锦玧儿三人从龙州去往中州,耗费了一年半的时间, 此番因为凉锦有所突破,速度比之前更快,不再像当初那般拖后腿, 所以行进路上越发迅速,不过一年的时间便抵达了血海。
而速度更快的卓熠,则被凉锦派出,去紫霄宫跑了一个来回, 凉锦掐指一算, 估摸着卓熠差不多该回来了。
予治无法离开群岛正中间的那个法阵,因为缺失了一半元神的缘故他无法分心他事,需要全神贯注抵御心魔的入侵。
所以这段时间,凉锦除了最初两日在阵法中与予治交流中州的变化和九幽中的所见,此后没有在打扰予治, 转而将所有时间都花在修炼上, 以巩固飞速提升所带来的境界虚浮的弊端。
凉锦计算着卓熠回来的时间, 也时不时会想象情霜在拿到她的书信后,脸上会出现怎样的神情,是否依旧面无表情,又或者稍稍带了两分笑意。
她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个姑娘微微皱起的眉角,或者我是盈盈带笑的目光。每当此时,她都觉得,若不是这世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命运的捉弄与天道的无情。
或许她跟她的霜儿,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正当她的思绪飘飞于天际时,远方的晴空中忽然出现一个朦胧的光点,光点之中有一个小小的黑影,随后一点一点放大。
凉锦目光微凝,旋即轻轻勾起嘴角,那逐渐放大的黑影,正是卓熠。
卓熠远远的就看见了,在礁石上等候的凉锦。它咧开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但眼里带着骄傲的笑,仿佛是在向凉锦邀功,它已经成功的将凉锦交代的任务办妥。
凉锦是最了解的卓熠的人,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等卓熠来到近前,她张开手,将卓熠那将近半丈长宽的脑袋抱住,并摸了摸它它的头。
她毫不掩饰夸赞之词,表扬了卓熠一番后就简单询问了一下紫霄宫的状况,她刻意没有提及情霜的态度,但卓熠如何不懂她心里最想知道的事情是什么。
所以在汇报完紫霄宫的情况之后,卓熠附身在凉锦的肩头蹭了蹭,又小声说道:
“我能感觉到霜姨在看见我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是在担心主人的安危吧?主人不亲口将想说的话告诉霜姨,这样真的好吗?”
凉锦垂下眼眸,她的目光十分复杂,对于这一点,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卓熠解释。
情霜提出的二十年之约,那另一种可能的选择,若说她心中没有半点欣喜,便纯粹是自欺欺人,但就是因为那一瞬间出现在心底的侥幸与欢悦,她无法平静面对。
这样的情绪,让她觉得非常罪恶,短暂的侥幸之后,涌上心尖的,是无法抹除的愧疚与自责。
她无法以这样的心情去面对情霜。
然而除此之外,她还没有想到更好的处理方法。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给彼此更多的时间,去适应即将到来的,既定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