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阿尔法试剂的开设,到走入最后调和剂的难关,期间种种,都少不了这些数据对庄卿的帮助,而二十年过去,三院在调配型稳定剂研发上非但没有寸进,用的还是庄卿当年留下来的理论、药物、数据,足以证明该搜集行为的重要性。
双方都往对方痛楚踩,确实,三院后续除了在老旧药物上翻新,在稳定剂上,再也没有创新性的进步,而直到现在,阿尔法还是卡在调和剂上,没有研发成功。
法官讨论后,将这个问题过掉了。
不出意料的,应该是要回去开会,等待舆论反馈,然后,再等下一次开庭再议了。
但这次多出了一个罪名来,宋真心头打鼓,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佟柔拿出来的全部证据,还是说,她的证据也是分次放的。
细想一遭,宋真觉得这也很符合佟柔的性格,一点点看她希望破灭,更残忍,也更符合佟柔的性格,并且让自己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下一个罪名,人身伤害罪质证。
三院拿出来的就是当年受试者后续悲惨生活的佐证,不出意料,也没有多少新意。
看的过程让人感觉到惋惜,难受。
但是对质之后,因为所有受试者都签署过风险责任书的缘故,并且因为临床实验结果应该是团队的责任,不能简单的归属至个人,也是一时之间僵持不下,被过掉了。
今天掰扯不清的,就这么多了。
终于来到最后一个追诉罪名,也就是他们今天才知道的——
故意泄露国家机密罪。
册子里没有证据,又是视频。
宋真真的叹气了,心头有说不出的酸楚,侧耳对竹岁小声嘀咕道,“你知道吗,其实这些视频都是我妈录得,录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和朋友交流的时候她基本都在算数据,怕自己漏了重要的,录下来跑步健身,上下班的时候回顾,反思。”
而现在,这些庄卿亲自录好,并且分享到科研团队的视频,变成了攻讦她的证据。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竹岁说不出话来,只温柔的看着宋真,紧扣住她手。
视频又一次被播放。
因为这个罪名几乎没什么好辩驳的,所以视频指向也非常的清晰。
先标出庄卿对话的人物,然后具体的话里,牵扯到项目里什么数据,什么理念,还有什么底层逻辑基础,都非常清晰的标明了。
一个二十分钟左右的视频,标注出来了将近五十条的稳定剂信息泄露。
宋真就是做这个的,自然也看得懂,三院这次的标注非常的具有代表性,不再是像前几个罪名那么广撒网提供无效证据,而是,只要是标出来的,就是核心理论,就是……
有效有力的证据。
视频播放完,原告方再进行陈述,陈述完毕,审判长让宋真放对质。
而前面一些时候,相关法条已经由刘律师的团队搜集完毕,也制定好了相关的对弈方法。
刘律师直指核心,“我国药物研究研发方面,关于《故意泄露国家机密罪》定性的法条,是于十五年前制定,并于次年实施的,而视频中,最早的录制时间为二十五年前,最晚的,是二十一年,依照常理,后制定的法条不能应用于先于它发生的事件,因此我方认为,对方律师引用的法条错误,举证不应当成立。”
审判长讨论之后,追问:“原告方,对此可有异议?”
而这个问题一出来,宋真和竹岁还有刘律师,都深吸了口气。
不同于之前几次问过原告和被告的意见之后,放过问题内部再讨论,泄露机密罪被追问了,也就意味着,法官的想法和刘律师预料的一样。
这个罪名好定,没那么多说法和模糊地带,应该这一次,或者下一次开庭,就能宣判了。
宋真抿唇。
原告方的律师很有经验,“有。”
书记官,“那有请原告律师进行陈述。”
张律师:“《故意泄露国家机密罪》是被罗列在我国宪法之中的,早就存在,只不过宪法的描述是概括性的,落实到药研领域,我方引用的法条在当初该法条成立的时候,就考虑过目前的情况,至于目前情况,可以参考该法条成立时,协会所给的附录。”
“我方郑重声明,绝对没有错误的引用相关法条。”
法官团又开始商议了。
而张律师这话一说完,宋真他们这边另一个律师想到什么,脸色遽变,俯身在刘律师耳边说上两句话,刘律师也跟着变了脸,请示过宋真和竹岁,当场进行了临时性的休庭申请。
临时性休庭一般半个小时,法庭同意了。
因为这一案件要查看附录,这也是审判长和审判员们没想到的,他们也需要时间进行商议。
法官们依次从专门的门消失,聚集到最高法特备的会议室开会。
而这边刘律师也来不及解释,直奔自己的律师团队,极快的吩咐下去,团队这次带的几台电脑也快速的被应用了起来,而另外一位律师也占据了一台电脑。
法条成立时,一起通过的附录很快被翻找了出来。
刘律师看过,只觉得一口气要喘不上来。
而等另一位律师找出一份名单之后,刘律师觉得两眼发晕,不由抽了张纸,不止额头,他整个人都汗流不止了。
最后等员工查到他要的最后一项消息记录,刘律师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沮丧了。
拿着资料,摇头,刘律师叹息道:“这一条,输了。”
*
宋真和竹岁对视一眼,只见刘律师先把附录放在他们眼前,道:“附录是当年立法的时候,我国药研协会拟定送审的,上面明确的记载了,此法条不受时间限制,具有普适性,先于法条发生的研发机密泄露事件,法条也适用。”
换句话说,这法条拟定的那一刻,就忽略了时间先后暗规则。
而这规则没有进行书面表述过,但是是法院不成文的规定。
这附录用成文的解释,越过了这规定。
说完,刘律师看了宋真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宋真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刚打印出来的照片以及名单,就被放在了宋真眼前。
“我国药研协会,于三十几年前成立,内部人员几乎没几年都会换一批。”
“这是法条成立时,小方找到的名单,和小方记忆中的人名,是一致的。”
小方就是她们此次另一个律师,平时专门负责科研方面案件。
而都不用看人名,看到照片,宋真脑子已经空白了。
因为里面有一张熟悉的笑脸——佟柔。
是了,她的资历和履历,还有军人背景,加入这种协会,自然是分分钟的事情。
宋真接过名单,手指紧紧捏着纸面,不可思议里,不止背后发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从头到尾的毛骨悚然。
这法条和附录如果不是偶然,这些东西,佟柔是从什么时候准备的,是名单上写的,十五年前,还是,从她妈妈出事之后,她就没有想过要这案件再被翻开,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
有那么一瞬间,宋真没站稳晃了晃,竹岁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她,很是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回过神,也不看竹岁,看刘律师,苍白却坚定道,“还有东西对吗,您继续说。”
刘律师为难看了竹岁一眼,得到肯定,将最后一份资料递出,“我国现行法律如果之前有类似的,会将前面的案件当做判例,而这个罪名,引用他们提出的这一法条,又参考附录的,有两起案子,也就是说,有判例可循。”
“判例中,被告都获罪了。”
很是有一阵,宋真没有说话,良久,宋真开了口,“所以目前法条层面,没有办法了是吗?”
刘律师低头,“抱歉。”
“没关系。”宋真轻声道。
这三个字把所有人都惊到了,以为宋真受刺激太大了。
然而宋真看着那张纸,指节蜷缩了起来,声音更轻道,“没关系,法条可以成立,也可以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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