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罗场求生(260)
对了, 应该是妖修, 温灵暄心想。
也只有妖精化形,妖修才会生得这般美艳, 又会被困在这样的人迹罕至的山峰中,若不是她偶然误入,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这山峰里竟然还会藏着一名绝色美人。
妖修又普遍比人类修者更加长寿, 并且它们得天独厚,不需要像凡人那样蝇营狗苟,才能将天地恩赐的灵气修炼化为己用,它们像是被偏爱一般,冥冥之中,就能自主运转这些天地日月精华。
这样一想,或许顾灼的修为比温灵暄想象中的还要高深莫测才对。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顾灼,黑发美人却只是唇角弯着,伸手一如对待小时候的她一样,将她碎发别在耳后,笑得温柔,说话语调却漫不经心,跟在挠人耳朵似的。
“或许我是魔修也说不一定。”
温灵暄一怔,她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
偏偏黑发美人像是恶作剧成功一半,伸手捂着嘴笑个不停,最后还伸手撩拨了一下温灵暄的耳朵,似笑非笑道:“你不会真信了吧?”
温灵暄抓住顾灼的手,眼睛里的迷茫变得坚定起来,她望着顾灼浅色瞳孔的眼眸:“那你是什么人?”
顾灼被她抓着手,连带着缠着手腕的铁链都跟着发出声响起来,在山洞里产生回音,顾灼只略一挣动,就挣脱开温灵暄的手。
她垂眸,显得有几分单薄和落寞,声音幽幽的:“我也不知道。”
冥冥之中,她知道,她未消散于天地间是因为……
她在等一个人。
***
温灵暄离去后,顾灼又恢复成以往昏昏沉沉昏睡的日子,在她睡着的旁边,还放着一摞的话本。
微风拂过,将那话本吹起来,一下便翻过许多页,顾灼昏睡间隐有察觉,她伸出细长白皙的手压住那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的话本。
书页翻过的声音戛然而止,山峰里的虫鸣兽声也随之响起,空气里弥漫出一点血腥的气味,顾灼本来昏睡的眼眸一下惊醒,她睁开眼眸朝洞口望去,却又听到身侧的一点声响。
她随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名浴血美貌的女子提着剑站在不远处,剑尖还淌着血。
顾灼不由得怔住,不明白这人是何时出现的。
由于对方明显不怀好意的模样,顾灼撑着地坐直身体,向后靠着巨石,就见提剑美人红唇一勾,喊出她的名字来。
“顾灼。”
说话间,对方缓步走到顾灼面前,阳光直射下来,顾灼被迫眯起眼睛,就见那人抬起手中的剑,架在她脖颈处。
这把剑不似凡物,只轻轻一碰,脖颈处娇嫩的皮肤就渗出一点艳红的血,在白皙的皮肤下映衬得触目惊心,顾灼被迫仰起头,随着她的动作,铁链被连带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然后顾灼就听到那名女子嘲讽地轻笑一声。
“呵。”
随着这声轻笑,对方杀意没有之前那般浓烈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顾灼却由衷地松了口气,莫名怀念起先前柔软好说话的温灵暄来。
第135章 使不得
黑衣女子的状态并不怎么好, 但看着怎么也比顾灼厉害许多,凝成深色的暗色血珠顺着锋利雪白的剑身往下流淌,也不知是气势骇人, 还是这把剑嗜血。
殷红的血珠往下淌,将顾灼白皙细腻的皮肤染红,然后一路往下,将颈侧贴着的雪白衣物也给染红, 就像是雪地里猛然绽放的朵朵梅花。
这把剑十分锋利, 光是这样贴着就让人无端紧张,尽管顾灼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依然感到有些紧张,手指抓着垂落铺散在地的衣摆, 将上面攥出一道道皱褶。
鸦羽似的黑睫轻轻颤抖着, 顾灼垂眸只敢盯着对面女人的腰身, 半点不敢往上挪,生怕自己的一点眼神就让面前的女人变卦。
常年不见日晒的皮肤显得苍白透明,仿佛在日光下多待片刻就会消失不见, 温灵暄觉得她是仙人, 其实比起仙人,她更像是幽幽山谷里的一缕幽魂, 在不知道的某一日, 就消散在天地间。
而眼前的女子早已没有杀气, 甚至好整以暇地调整了握剑的位置,这导致紧贴顾灼颈侧的锋利剑身也跟着不稳地上下晃动, 紧紧贴着顾灼的脖颈,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能割破脆弱的脖颈。
顾灼咽了咽口水, 这一举动似乎取悦了面前的女人,一连串的轻笑从她口中溢出。
渐渐的,这串轻笑声音变大,直至整个山谷里都是她的笑声,这笑声里满是肆意和仇恨得以解消的畅快,笑了足足好一会儿才停歇。
顾灼忍不住蹙眉思索,她是何时得罪了面前的这个女人。
女人一身黑色劲装,只有衣摆像是散开的黑莲,腰间挂着一支墨色短笛,身上还隐隐透着血腥气味,顾灼可以笃定,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
“你是……”微弱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响起,顾灼刚说出两个字就止住,她终于明白这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这具身体严格上来说,并不属于她,只是被困在这里的时间太过久远,一时间竟混淆了自己和这具身体的记忆。
事实上,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顾灼了解的也并不多,因为从她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被人带到这里,唯一清晰的记忆则是她被人安置在这里,一道清越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
昏昏沉沉间,她只能依稀听到几句话。
“暂且将你安置在这里,过段时间,你自行离开吧。”
那女声格外的与众不同,声音里带着高高在上的矜持和不容侵犯的威严,似乎是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她说完这话时,随意地垂落下手,宽大的竹青色衣袖也就落在顾灼眼里,以及对方腰间的一块莹白玉佩。
再之后,就是顾灼在这山谷里的漫长时光,长到她误以为是自己的灵魂被禁锢在这里。
顾灼不说话,对面容色艳丽的黑衣女子却不肯罢休,她的剑不知为何终究是悬垂在一旁,没有再放到顾灼的颈侧,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条嘲讽的弧度,声音清丽带着些微沙哑:“怎么不说了?想起我是谁了?”
若不是女子的恶意太过明显,顾灼都想十分大方地说不记得,但这一刻,顾灼十分明智地没有说话,只是抿紧苍白的唇,眉眼低垂乖顺,一下将黑漆漆的眼眸给遮掩住,颈侧的那一横剑痕也逐渐凝固住,就像是修者特意留下为美观的纹路一般。
眼前的顾灼似乎和记忆中的女子有着很大的区别,黑衣女子忍不住回想,以前的顾灼有这么的好看吗?
她们两个站在一处,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深渊沼泽里腐烂生长的不知名的藤蔓,而顾灼则是出生即是天之骄子,哪怕她品行恶劣,行迹完全不同于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这副美人皮下面藏着的是一个肮脏的魂魄。
尤其是,对方被捆神锁禁锢在这里,又以化神期修为设置的阵法镇压。明明应该是狼狈或歇斯底里的模样,可她却像是一副往事尽数忘却的模样。
也对,自己之于顾灼,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卑微蝼蚁罢了。
黑衣女子冷笑,手里的剑再度握紧,她这次不再心软,手腕一用力,剑身便被重新抬起,剑尖直指顾灼,距离顾灼不过一掌的距离。
“不必再花言巧语,我今日来,就是取你性命。”黑衣女子冷声道。
顾灼心中疑惑,她似乎前后不过只说了几句话,想来这女子大约是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她不过说了两三句话,就让对方厌恶到此。
她现在身陷桎梏,也只是任人宰割罢了,她本想问对方两人有什么恩怨,却又觉得这只是多此一举罢了。
说不得,这一次也算是真正解脱了,她好像也实在等不下去了。
顾灼闭眼,山谷的风拂过,将她长及脚踝的长发带起,精致的容颜被遮去部分,经年累月下来,过分瘦弱的身体裹在宽大的衣袍里,被风带起,露出她纤细的脚踝。
弱不禁风,大致就是这样。
黑衣女子不过怔神片刻,她忽然改了主意。
挽了一个剑花,看似没怎么用力,只轻飘飘地将剑掷出,剑身上的血珠翩然落下,剑尖朝着山谷凹凸不平的山壁袭去,看似没用力的一击,剑身却削石如泥般,轻而易举地没入山壁当中,指留下长剑末尾一段,以及垂落下来的黑色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