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瘾(31)
夏烧喝的基本都是饮料兑洋酒,度数不高,喝得也不急,所幸没有多上头。
“我去趟洗手间。”夏烧给旁边的人交代一声。
说完,他又说:“我真不需要人陪着玩,你们要做业绩,要陪其他客户就去陪吧,没关系的。”
MBAR整个店内部装修偏性冷淡,金属质感十足,卫生间光线十分昏暗。
夏烧上完厕所出来想洗把脸降降温,开了冷水龙头,再弯下腰,接了一捧清水就往脸上抹。
抹完脸,他抬头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一头湿漉漉的碎发。
好奇又慌张的眼神。
镜子里,自己身边还有另一张脸。
那人正埋着头仔细清洗手上的污渍,并没有抬头看镜子。
这张脸夏烧在贺情家见过。
是风堂。
完了。
要是被风堂看见,贺情肯定也会知道他单独来夜店玩儿了。
风堂还在洗,不走,夏烧不得不低头继续往脸上扑水。越扑他越无法淡定,水龙头内的水摸着冰凉,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快凉了。
MBAR空间做得够大,卫生间没什么人排队,整个外边儿洗手池旁就他们两个人。卫生间放的音乐更平缓,相较起来场内音响震动得厕所镜子都在晃悠。
他怎么还不走……
夏烧抹了抹脸,实在是腰酸。
风堂看旁边的人一直洗,烘干了手转过背来,善意提醒了一句:“你没事吧兄弟?”
没想到风堂这人会主动给“陌生人”搭话,夏烧从喉咙里蹦出一个个音节:“没,没事。”
在素人里,夏烧长得太好,绝对属于脸蛋让风堂过目不忘的类型。虽然说他没什么想法,但还是眼睛够尖,只一个匆匆的斜侧面就把夏烧认出来了。
风堂也不兜圈子,直接问:“夏烧?”
夏烧只得硬着头皮答:“风堂哥。”
“你来这儿干什么?”
“玩一下。”
“怎么没叫你哥,”风堂笑着,“他最近工作压力大,需要发泄。”
“我也就来看看。”夏烧说。
风堂继续抛问题过去:“你坐哪儿的?”
“v1卡。”夏烧答。
“原来是你啊,”风堂不绕他,说话直截了当的,“我和我们一群朋友聚会,本来想定你那个卡,结果人签酒的小哥说早就被预订了。”
“是啊。”
“你们几个啊?”
风堂扯了纸擦手,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夏烧脖颈侧边瞟,像想看到什么似的,“我们那也是超大卡,但莫名其妙来了十多个人,现在太挤。我过来喝一圈?”
“我马上要走了。”
“就坐坐。”
风堂笑着,没有人能拒绝。
夏烧没办法,只得带风堂去他的卡座看一眼。
果然,那些销售慑于“江二哥欣赏的朋友”和辛猎的要求,根本没走,就算夏烧赶人了也没走,一定要陪夏烧到出MBAR这金光闪闪的大门。
风堂盯他挺久,不说话。
临近一点,夜店二次开场时间快要到了。bgm越来越大,从天而降的led显示屏上的影音图案闪得天花乱坠。夏烧看那些图案在风堂那张脸上走得精彩纷呈,再瞧他若有所思的神色,还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搪塞。
眼下,说什么都不对。
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夏烧虽然身边来往交际不多,但头一次靠近如此具有纯粹意义上的“鲜活感”。
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无数影视剧、文学作品里面描写过的那些爱纵情声色的角色的集合体,热腾腾地就这么摆在眼前,横劈一道,涌动着朝他如瀑布倾泻,像拦不下的江水。
太过于直接、坦率,不留半分余地。
场内白烟缭绕成幕布,风堂雾里看花,睁着眼笑,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
“你……花一万订个卡座自己玩儿?”风堂的视线不比夏烧模糊。
还叫这么多人,干嘛的,男公关?
不过风堂没问。
夏烧抿唇,点头,“我……”
“你是来看老板的吧。”风堂压低嗓音靠近他。
第27章 冒险(三)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贺情没主动给夏烧说过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
毕竟在浑浑噩噩的“那些年”里,贺情自己也是个要混夜场、要把酒喝得昏天黑地的主。但是现在摸爬滚打一路,他看人准,知道弟弟和自己性格相距甚远,什么人适合声色场所,什么人不适合,瞧一眼就明白了。
有人去夜店就是解压的,有人只会增加更多压力。
因人而异。
贺情偶尔会和风堂聊起自己的弟弟,虽然只是几句匆匆带过,但风堂看得出这个弟弟属于安安静静的类型。
他们小时候也见过几面,小男孩儿太淘,捣蛋起来能折腾塌半边天,基本都是你追我赶。
风堂见过小贺情在前面抓着赛车模型一路狂跑,小夏烧在后面跑得一趔趄趴地上,嗷嗷开始哭,哭得又没声,只抿着嘴流眼泪。
当哥哥的回头冲过去,边倒退着跑边喊“倒车请注意”。
小夏烧总被哥哥逗得破涕为笑。
夏烧大了性格也没大变,但突然来夜店玩儿不说,还自己开个卡喊一堆工作人员陪着,也太不对劲了。
“你是来看老板的吧。”
风堂词句一出,夏烧惊得不知道如何回答。
尽管风堂将尾音上扬,但毫无疑问,这是个肯定句。
在脑内小剧场里,夏烧已经非常自然地摇了摇头说“怎么可能”,或是装作惊讶道“哇哥你在想什么”等等,但十多秒过去了,他的反应却是在烟雾缭绕中和风堂对视。
有那么明显?
还是说江浪霆已经变成本地gay圈天菜了?别看今天店里男性那么多,一半都是来蹲老板的?
这不科学,谁一来就对老板下手。
难道是我小号暴露了?
想想小号上发过的那些非主流文字如此少男心事,夏烧不禁阵阵羞耻,心想干脆认了。
认了吧。
认了算了,风堂纯弯,身边人人都知道。
嗯,说不定还有的聊。
但是风堂和贺情关系那么好,从小溜到大的发小啊,万一他转头就给贺情说了怎么办?
只是害怕家里有些长辈嘴碎,说贺情把夏烧都带得……
算了,说就说吧,先不要让家里知道了。
但是对方是江二。
夏烧这边心思都飘到以后扯证去哪个国家比较合适了,风堂咳嗽一声,冲他晃晃手:“夏烧?”
“嗯,”夏烧回过神,“我就是来看老板的。”
他大方承认了。
“来看老板”四个字原本就被风堂讲得很含糊,讲不真切是真喜欢还是只是看帅哥,但一切矛头都指向一个问题:夏烧不直。
“你们别陪了,”风堂冲那些销售招手,“去玩儿吧,我来。”
那些个销售像有几个认识风堂,承认他是说得上话的,赶紧起身说谢谢堂哥,拽着不认识脸面的同事边退边往卡座外走。
在如此年轻化又躁动的娱乐场所,风堂倒显得格外严肃。
他抖抖电子烟,暗暗抱怨一句怎么不出烟了,摔它进垃圾桶,再抿了口shot。酒量再好,他大概也是被那烈劲儿冲到喉咙,只皱了皱眉。
“聊什么?”风堂靠近点儿,问他。
午夜后的MBAR人少点了,最嗨最炸的时间段已过去,音乐逐渐没那么让人喘不了气了。
夏烧的心提到嗓子眼,感到不知所措。
看他不说话的样子,风堂觉得好玩儿,逗弄一句:“唉,你还真不像搞主播的。”
夏烧乖乖地反驳:“……我不搞主播。”
风堂真被逗乐了,放声大笑一阵,把冰红茶一口气全倒进玻璃杯子里。
他今天穿的基础款薄长袖,一起身去弄什么,腰腹就被勒出很好看的弧度。夏烧想起江浪霆穿紧身赛车服的模样,暗自想到,果然,身材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我感觉不是我想问你什么事,而是你想问我。”风堂微笑地说。
夏烧不装傻,认真发问:“堂哥,你知道这里的老板?”
“谁不知道呢。”风堂笑吟吟的,“不过你放心,我没兴趣。”
“放心”、“兴趣”两词一出,两个人的心思又被抬到了桌面上。
夏烧臊得不好意思,说:“你和情哥关系那么好……”
“我和他关系好,是我和他的事。但现在是我和你坐在这儿谈事情。”
语毕,风堂眼尾扫出来的神色挺厉,“你该长大了。别什么都让贺情给你做决定。”
这话说得重,夏烧难耐地垂下眼,强笑着说:“……我没有。”
风堂“吊”人的约谈技术很有一套,讲完上一句就不再说话了。夏烧原本不想搭腔,但看他坦然自如的样子,心里越发好奇,还是问了句:“你知道关于这儿老板的事吗?”
“你不知道?”
“我哥说过。”
“那你认识老板吗?”
“认识吧。”
他有点模糊不清这个界限,又添一句:“有时候会一起玩的。”
会一起骑摩托车,一起吃做好的甜品,一起为了甩开跟踪者在夜晚的江畔散步回家。
听起来,怎么都不像一个夜店老板会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他的?”风堂发问。
夏烧想了想最开始的印象,老老实实交代道:“微博啊。微博上有次他被拍下来了,照片传得挺厉害……”
“你就只看热评?”风堂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