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园(7)

　　“嗯嗯。”
　　高夜站在那，倨傲地看着他，也不走。
　　纪秋反应过来，跑过去踮起脚亲亲少年的唇：“我等你。”
　　“嗯。”
　　高夜含糊地应了一声，这才走了。
　　纪秋甜蜜地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烟火，想两人真是发展迅速。在几个月前，他完全想不到自己会认识高夜，甚至到他家里来。
　　而这里，是高夜的房间哎。
　　他磨蹭着沙发，又小心地摸着床。床上有柔软的织被，他换下来的睡袍就放在上面。
　　是高夜的睡袍，他方才就穿着高夜的睡袍。
　　他脸颊微热，想象周围都是高夜的气息拥着他，那种冷淡的山林间露水的气味。纪秋着迷地闻着它，脸颊贴在床褥上，可耻地摩擦着，满满都是高夜的气息。
　　不知道他今晚会住在哪里……
　　他脸颊发烫，连忙起来规矩地坐好，到窗边吹吹风。
　　可是他等了一晚，高夜都没有回来。
　　早上，他迷迷糊糊在沙发上醒来，面对的依旧是冷清的房间。
　　他记得高夜的嘱托，没有出去；怕高夜在忙，也不敢打电话给他；想着他应该不会遗忘自己，待会就回来了。
　　他爬起来洗漱，又整理好房间。Party连开三天三夜，早上却只有鸟语花香，没什么人。院子里一片狼籍，只有早起的佣人们在忙碌。他等了很久，都没有进来一个人。
　　然而他肚子已经有些饿了……
　　高夜是忘了他吗？
　　不，不会的。
　　应该是他起太早了。
　　没过一会，老管家进来，亲自给他送来了早餐。他不好意思地问：“高先生在哪里？”
　　老管家慈祥地道：“您是问少爷吗？少爷在太太那边。”
　　“哦哦，他很忙吧。”
　　老管家露出一个笑容：“他让我好好照顾您。”
　　纪秋连忙受宠若惊地摆手：“不用不用，真是麻烦您了。”
　　“我很乐意为您效劳，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叫我。”
　　“谢谢。”
　　老管家绅士地为他带上门，他又是一个人了。到了傍晚，高夜回来了一次。
　　纪秋当时在寂寞地看书，看得依旧是那本《人类的翅膀》。
　　高夜的卧房里还有很多专业书，都是他看不懂的关于飞行的书籍，看来阿夜正在向着理想迈进，他也不能掉队！
　　可是，在一天的等待后，他又有些心不在焉。这里什么都好，吃得好，住得舒服，还有老管家殷勤体贴的照顾，只是没有阿夜……
　　他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渴望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要起身看看。可是每一次充满希望的等待，都只会换来失望。所以，当高夜打开门，看到许久不见的小孩的时候。
　　纪秋先是一愣，随即飞快地跑来，扑进他的怀里：“阿夜！”
　　纪秋紧紧地抱着他。
　　高夜也有些心潮澎湃，只是按捺住了，装作无事地搂着他：“怎么了？”
　　“好想你啊……”
　　纪秋磨蹭着他的胸膛，在阿夜的怀抱里好温暖、好安全。他好想和阿夜在一起。
　　高夜对这胆大包天的告白有些无所适从，拍拍他的头。
　　纪秋仰起脸，专注地看着他：“阿夜……”
　　“嗯？”
　　“你想我了吗？”
　　高夜喉头一紧，面对他的目光无法抗拒又不由躲闪。高傲的Alpha耳垂发红，强自镇定：“没有。”
　　“啊……”
　　纪秋满心失望，但看到他还是很兴奋，兴奋压过了失望，仰着头抱着他：“没关系，有我想你就够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睛里一派天真无邪。高夜看着这双眼，他过分的天真让他在那纷扰功利的交际中有了一丝安慰。犹如清泉流入心里，他捏捏他的脸，肉嘟嘟的。
　　纪秋侧过头，含住了高夜的手指。
　　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深情地看着他，做得却是完全相反的事。高夜低头，两人吻在了一起。
　　这一次吻，与以前的许多次有些不同，是一次灵魂的沟通。
　　吻完了，高夜从纪秋的嘴里退出来，纪秋依旧痴迷地看着他。
　　“阿夜……”
　　高夜捏着他的下巴又吻。
　　吻了好久，越吻越激烈，两人倒在沙发上，厮磨温存，巴不得粘在对方身上。
　　纪秋被吻得气喘吁吁，衣衫凌乱，可还是好想要，好想要阿夜……
　　高夜起身，啄吻着他嘴唇，把他拉在自己怀里坐着。
　　“你在这还好吗？”
　　“好。”
　　“要不要出去？”
　　“阿夜想出去吗？”
　　高夜对外面的交际嗤之以鼻：“我不喜欢。”
　　“阿夜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高夜吻住他，抚摸着他的身子。
　　“乖。”
　　他才不要外面的人都看到纪秋，纪秋只能给他一个人看。纪秋表示不想出去，也正合了他的心意。
　　纪秋被他不断吻着，被摸得浑身发烫，软倒在他怀里。
　　“阿夜，够了……”
　　“不够。”
　　高夜和他狠狠厮磨了一阵，又走了。
　　他好像很忙，晚上也没回来住。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依旧如此。
　　每天都只回来一会，又消失。其他的时间，没有让他出门，没有带他见任何人，没有介绍给他的父母认识。甚至，没有让他出这间屋子。
　　他只见得到个老管家，每天定时进来送饭而已。
　　所以，当他实在忍不住无聊，偷偷爬到三楼栏杆想偷窥那盛大热闹的party，却只看到高夜犹如白马王子一般，和一位高贵美丽的Omega相携出现的时候，心瞬间凉了。
　　高夜看起来很温柔，那位美丽的Omega小姐挎着他的胳膊。画面优美，场景和谐。一向高冷的少年甚至微微翘起嘴角，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高夜的母亲，那位传说中智慧而漂亮的院长大人，则微笑地看着这对神仙眷侣，听着四面八方对他们的称赞。
　　卑微渺小如纪秋，躲在栏杆后面，浑身湿冷。下午高夜进来和他缠绵的画面，好像一个梦，不用戳就破碎了。
　　他不断地发抖，冷得寒心彻骨，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高夜不让他出门，为什么高夜不介绍他和人认识，为什么他连他的父母都不能见。
　　为什么高夜从没表示过喜欢他，而只找他做那种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进步了，却没想过他连门槛都没踏进去。
　　他只不过是有钱人家的玩物，一时无聊的消遣。
　　高夜有他自己的人生，而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他终于又一次认清了。


第13章 甜蜜的痛苦
　　高夜坐在车上，右边留出了一个空位。美丽的Omega小姐上车来，能去夏令营的O屈指可数，而女孩盛装打扮，戴着遮阳帽，提着小行李箱，仿佛度假一般。
　　一上车，女孩就撒娇地对着高夜道：“让让，我要坐你里面。”
　　高夜看着书：“坐后面。”
　　“高夜！”
　　高夜头也不抬，女孩赌气地坐他后面了。很久，纪秋也没上车。车上舒适的头等座始终空着一个位置，等列车开动，高夜才知道纪秋去普通车厢了。夹杂在一片强烈刺激的Alpha之中的纪秋，仿佛闯进一个狩猎场，胆战心惊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经过那一晚，他已经不想出现在高夜面前了。
　　夏令营开始，在山林间，孩子们都放飞了自我。只是纪秋再没出现在高夜的圈子里。Alpha们带了辆吉普车，高夜坐在驾驶位上，旁边是盛装的女孩。车子在树林的小路上奔驰，风吹着她的帽子，扬起海藻般的头发。女孩和高夜的那群朋友很熟，被他们集体宠爱着，笑声一直传到山上。
　　纪秋坐在那看着底下的场景，离得远，仿佛能看到高夜脸上的表情。虽然不耐，但偶尔也会微微扬起唇角。
　　高夜的笑，足以融化冰山上的雪。
　　而他，却已经触摸不到了。
　　纪秋这段时间没出现在高夜面前，高夜也没来找他。好像以前的旖旎真的只是为了那种事，一旦腻了就会丢开手。
　　车子抛锚，陷在了泥坑里。高夜下来检查，女孩还在和那群朋友说笑着。高夜发了脾气，女孩坐到驾驶位上，由朋友们推车开动了就跑。高夜被溅了满身泥点。过一会，女孩又开着车回来，向高夜百般道歉，才载着他离去。
　　纪秋孤零零地坐在那，只觉得浑身湿冷。山里湿气重，枝叶间仿佛拧出水来。他躲开众人一个人在这写生，纸上却什么都没有。往前翻，是许多的高夜。站着的高夜，坐着的高夜，睡着的高夜，无数的高夜扎着他的心。
　　晚上，他去食堂吃饭。
　　意外的，只有高夜一个人。
　　夏令营的食堂是临时搭建的，小木屋外面摆了几张桌椅，遮阳伞下同学们聊天吃饭。只有窗边一个小吧台没有人，高夜身边的地方，没人敢靠近。纪秋走进来，两人四目相对。
　　这么长时间没见，没有说话。纪秋不理他，高夜也不会自讨没趣。
　　两人僵着，却都在这一眼里看透了彼此。
　　纪秋好想他，好想他。
　　可是，这么看着，他先怯了。
　　高夜冷淡的目光注视着他，凌迟着他，他的目光冰冷，看了他一眼，就又转过头去。
　　纪秋心里好痛苦，好难过。
　　往日，只要高夜在哪，纪秋必然会粘上去。
　　如今，他却不敢走到他身边了。
　　他要了杯奶茶，什么都吃不下去，搅动着里面的珍珠。
　　要不要过去呢？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粘在他身边，可是阿夜会很讨厌自己吧。
　　他纠结了半天，脚步还是不停自己的使唤，向高夜那边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