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69)

　　“以前没想过，现在想一想也不晚。复生啊，你想要救人，想要救更多的人，你就得把目光放长远一点。我知道你不忍心让这个老人家失望，可是如果你因为这一次治疗，失去当医生的资格，以后再想行医救人也不可能了。那么多等着你救的人的都没有希望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董主任说完就长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儿子都没这么温柔，这哪是教了个徒弟，这简直是养了个闺女。
　　沈复生不说话，董主任起身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放到他腿边。
　　“来，复生，坐下，坐着说，没让你罚站。”
　　他伸手把沈复生按着坐下，沈复生一直没有说话，董主任摸了摸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想要救活每一个人……可是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你得学着接受我们也无能为力的时候。”
　　出了董主任的办公室，沈复生一整天都无精打彩地。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今天没有别的事，他早早地回到家，换上居家服，抱膝坐在沙发里，拿着秒表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身后抱住他的一双手臂把沈复生惊醒过来。
　　“谁……”
　　“谁？你老公，谁？”林誉直接跨过沙发靠背，在沈复生身边坐了下来，“发什么呆呢？天都黑了也不开灯。”
　　“没发呆。”沈复生揉了揉眼睛，手里的秒表被林誉夺了过去。
　　秒表上的数字停在5个小时51分钟。
　　“什么玩意儿。”林誉挑了挑眉。
　　秒表被夺了回去，沈复生把表收了起来：“我们专业的东西，你不懂。”
　　“行吧，一个秒表，你说我不懂我就不懂吧。”林誉道，“那就说点我懂的，网上那些负面消息都压下去了，沈医生可以不用担心了。”
　　“哦……”沈复生心不在焉地走向书房，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林誉正准备跟进去，来电铃声响了起来，他只好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林誉，对付沈家的事，你想好了吗？是帮我，还是帮沈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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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072
　　林誉手指间把玩着打火机，转身靠在栏杆上。
　　“智雅,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想劝你一句, 冤冤相报何时了。即便是沈叔下了套, 你父亲违法犯罪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你现在向沈家报复, 除了发泄私愤，没有其他意义。况且沈家根基不浅，你和沈大路为敌，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又何必？过好自己的日子，让你父亲在狱中不用为你担心，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智雅冷笑一声，只觉得心口都微微发寒。
　　林誉永远端着一副理智冷静的姿态, 做着自认为最客观的决定。人怎么可能永远冷静？不过是痛没在他的身上，他根本不在乎。
　　如果他真正在乎, 是考虑不到对错, 也无法权衡利益的。明明自己有能力，谁愿意让在乎的人受委屈。
　　“我多希望你为我意气用事一回……”秦智雅无奈地笑了一声，“林誉，你从小就是这样, 永远只做对的选择, 所以大人们对你很放心，同龄人也远远及不上你。可是我一直希望你也能为我年少轻狂，像个会在生日的时候带着女朋友逃课游玩, 会为女朋友打架不顾后果的坏男孩……可是那时候你不会为我打架，就像现在，也不会为我对付沈大路。我时候真的怀疑，你虽然包容我，宠我，可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林誉无言，秦智雅等了片刻，意料之中的等不到回答，她失望地握紧了手心。
　　“林誉，你既然一直关注我，一定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吧。”
　　“知道。”
　　“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知道你的公司最近被国际市场封杀，急缺一道材料，你最近一直很困扰吧。那你知不知道，那道材料，我可以帮你搞到，而且要多少有多少，足以解你后顾之忧。”
　　啪。
　　打火机发出清脆的一声，林誉转身将手肘撑在护栏上。
　　“略有耳闻。”
　　“林誉，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搞垮沈家。怎么样，你觉得这个买卖如何？”
　　啪。
　　半晌后，打火机又重新燃起微蓝的火苗。
　　林誉笑了笑：“成交。”
　　刚刚挂断电话，一道消息及时进入手机。
　　“林总，我刚和沈大路喝酒，他对您和陆家已经开始提防。沈大路预备开启新一轮融资，我们的资金已经到位，随时可以出手。”
　　自从郑国涛因为沈复生救了他的情人和儿子，而把与沈大路竞争的项目全部拱手相让，两人反倒成了不打不相识的酒友。
　　沈大路以为郑国涛只是陆琴的棋子，却不知道他私下里早已向林誉投诚。
　　陆琴对付沈家只是表面逼迫，不过是为了帮那个沈夫人争夺公司权利，根本不打算让沈大路伤筋动骨，可是林誉对沈家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郑国涛不问为什么，安心地做好一颗投诚的棋子。
　　他甚至有点同情沈大路。以为是通家之好的子侄，却一直对他的身家虎视耽耽，下手就欲将他置于死地，郑国涛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林誉删除了消息，回到客厅关上阳台门，走到书房外敲了敲门。
　　“复生，晚上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我做点宵夜，吃不吃？”
　　门板从里面打开，沈复生抱着一本专业书探出头来，抬手推了推眼镜，一脸感动地道：“我说怎么有点难受呢……我肚子好饿，我要吃。”
　　林誉笑了起来，伸手拿掉他的眼镜。
　　“冰箱里有我之前买的速冻食品，做起来很快的，去洗个手到餐厅等着，别让我再来三催四请。”
　　沈复生连连点头，抱着书就往卫生间跑。
　　林誉哭笑不得：“把书放下来。”
　　沈复生到卫生间里洗了手，又抱着书到了餐厅，刚摊到桌上翻了两页，林誉就端着两碗小馄饨从厨房里出来。
　　“快快，腾个地方。”
　　沈复生连忙把书挪走，抬手去接碗。
　　“好烫！”
　　“让开，谁让你接了。”林誉把碗放到他面前，递上筷子，“吃吧。”
　　沈复生夹起一只晶莹剔透的小馄饨，迫不急待地送进嘴里。
　　“唔……好香，好好吃。谢谢饲养员!”
　　林誉噗地笑了：“很好，很有自知之明。”
　　他抬手摸了摸沈复生的腰背，手掌下曲线美好，触感柔韧。
　　“那怎么光吃不长肉呢？这让饲养员多为难。”
　　沈复生由着他摸，捧着碗狼吞虎咽。
　　“慢点吃，这碗也给你。”林誉把自己面前的碗推到沈复生面前。
　　沈复生吃完两碗小馄饨，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皮。
　　“还是填饱肚子舒服。”
　　见林誉端着碗去了厨房，他也跟了过去，看着林誉把碗放进洗碗机，凑上去抱住林誉，也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林誉脖间，软软地依偎着他。
　　林誉摸了摸他的头发：“十点了，还看书吗。”
　　“不看了……”沈复生摇了摇头，蓬松柔软的发丝在林誉脖子里扫过。
　　“那就洗澡睡觉吧，累了吧。”
　　林誉知道那个指责沈复生的视频可以从网络上删除，却无法从沈复生的心里删除。他这些天又写满了大半个笔记本，图文并茂，连林誉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来有多复杂。
　　林誉洗完澡出来，原本说了要等他的人已经趴在床边睡得人事不知，脑袋和一只手臂还垂在床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命案现场。
　　林誉扔了浴巾，无奈地走过去，把沈复生捞到怀里，一起躺进干净柔软的薄被下。
　　网络上的战争还在继续。
　　陆子枫调动起自己所有的营销号替沈复生摇旗呐喊，还砸了不少钱买水军造势，对方也是分毫不让，一时所有关于医学的内容下面都能看到两方人马的捉对厮杀。
　　只是他的努力似乎成效不大，反面因为水军营销的痕迹太明显，导致众人对沈复生的专业素养产生了质疑。
　　陆子枫有些着急，他是想帮沈复生的，却忽略了娱乐圈里的那一套不适合用在沈复生的身上，本来应该靠技术立身的医生却净是网红那些套路，大众自然不敢信任。
　　陆子枫给沈复生打电话请罪，沮丧地道：“对不起，沈医生，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沈复生毫不客气地道，陆子枫顿时更伤心了。
　　“真的对不起，我本来想帮您的……”
　　沈复生倒是无所谓那些闲人怎么说他，他的水平在业内都是得到极大肯定的。只是让陆子枫这么闹得，他在网络上的热度一时半会儿是下不去了。
　　“沈医生，您放心，我会改变策略，寻找别的途径——”
　　“你等等。”
　　陆子枫只好闭嘴，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有脚步声，还有吵闹的人声，他心里担心却听不清楚，只好对着手机话筒连声叫道：“沈医生？沈医生，发生什么事了？您那边怎么了？”
　　沈复生半晌没有回答，陆子枫一边在网上查着，一边焦急地等着沈复生的答复。
　　好不容易电话里有人声传出，陆子枫连忙拿起来贴到耳边。
　　“喂，沈医生？”
　　“我这边有点事，有病人来了，我先挂了，再见。”
　　“好的，沈——”陆子枫来不及说一个字，手机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他遗憾地放下手机，抱着笔记本继续奋战。
　　沈复生走出办公室，快速地下了楼梯，走到宽敞却拥挤的侯诊大厅里。
　　陈姐带着几个护士扶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老式军绿色制服的老人，正在苦口婆心地劝着什么。
　　老人却只是摇头，一眼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沈复生，竟然挣脱了护士们的搀扶，拄着一根老旧的拐棍，踉踉跄跄地迎向沈复生。
　　沈复生连忙紧走几步，扶住差点倒地的老人。
　　“刘老，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转院了——”
　　“沈医生。”老人紧紧地抓紧着他的手，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别人不信你，我信你！说是什么保守治疗，就是把我困在床上吃着药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屎尿都拉一床让别人收拾，人家嫌弃，我也丢不起那个脸！我这一辈子没这么窝囊过！沈医生，你敢做这个手术，我就敢让你开!如果你能让我堂堂正正地活，我感谢你!再不然痛痛快快地死在手术台上，也好过窝囊地躺在床上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