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吻逆时差(47)
奚和光点点头,咕噜咕噜吐口水,奚文心啧了一声,拿了张雪白的纸巾帮他擦干净脸。
房间里有滴滴滴的声音回响,很规律,奚文心亲亲他的额头,“我走了哦。”
奚和光抓着她柔软的长发不让她走,只知道啊啊啊,这次是真的急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奚文心把自己的头发救出来,抱着他走到床边,弯下腰看他。
“你怎么长大的这么快啊?”奚文心摸摸他的头。
奚和光低头一看,自己小冬瓜一样圆圆的身体变得消瘦修长,他又能说话了,外面的太阳像坏了的电灯一般闪烁,他没去管,只紧紧攥着奚文心的手腕,流着泪求她:“姐,你别走。”
“嘘嘘嘘。”奚文心安抚他,“其实不可怕的。”
奚和光浑身颤抖,哽咽着说:“你骗我。”
“没骗你,真的不可怕。”奚文心想了想,“你不是很喜欢把空调开得很低,盖着毯子睡觉吗,其实就像是那种感觉,很温暖,很安全……也很轻松。”
滴滴滴的声音更大了,奚文心笑着说:“宝贝,我走了哦,你也回去吧,不要自己吓自己,哎,你怎么长大的这么快啊,你比我还要大了。”
她好像真的因为这件事很苦恼一样,又揉了揉奚和光的头发,转身走出了房间,滴滴滴的声音大到令人心烦,太阳闪烁一下,屋子里变黑又变亮,奚和光无措地看着窗外,片刻之间,天地颠倒,世界被卷入了没有尽头的漩涡。
眼前又有了光,他极慢极慢地睁开眼睛,又闭上,滴滴滴的声音还在响,他后知后觉,原来是医院的心电监护仪,那些滴滴滴的声音是自己的心跳。
耳边有人在说话,很吵,他在这吵闹的说话声中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滴滴滴的声音在响了。
他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俞均的脸,对方瞪大了眼睛看他,好像受了很大惊吓一样,过了会儿,对方长出一口气,“你可算是……”
奚和光浑身都疼,也就没觉得哪里特别疼。他眨眨眼睛,终于回过神来,声音很小地说:“嗯?”
“能听懂我说什么吗?”俞均冲他摆摆手,“这是几?”
“你的表好难看。”奚和光迷迷糊糊地说:“换一个吧。”
“你知道这表多贵吗!能不能有点品位!”俞均瞪他,“我去叫大夫,等会儿官城来了你给我好好装,啊,听到了吗?最好装的马上就要死了,要不然他真把你打死了我可拦不住。”
奚和光终于清醒了点儿,“你说什么啊。”
“我说你最好别惹官城。”俞均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你完了,别怪哥没提醒你,你真完了。”
“什么完了……”奚和光的理智回笼,忍着疼痛不安地看着他。
“郑图伤得没你重,比你早醒一天,他可都交代了,你们俩但凡晚点儿跳下去绝对就当场被炸死了,砸一身砖头算是运气好,知不知道?”俞均说:“我是没见过官城发那么大火,你就自求多福吧,他要是真想收拾你,我可拦不住。”
他这幅态度,搞得奚和光也很忐忑,过不多时,官城和大夫一起进来,奚和光越过白大褂往他身上看,大夫说的什么他都没心思听,但是官城的脸被挡着,他看不见。
等大夫走了,官城走到他床前,伸手摸了摸他输液那只手的手背,把被子盖在了上面,奚和光动了动手指头,“老婆。”
官城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病房门被关上,俞均长出一口气,“我也走了,晚上再来看你啊。”
“等一下。”奚和光急了,头嗡嗡直响,难受地问:“他怎么了?”
“……”俞均说:“这个我没办法和你解释,因为我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我真走了啊,电话都快让人打爆了。”
“郑图——”奚和光终于反应过来,“他怎么样了?”
“他也没死,你放心吧,有那精力多担心担心你自己,拜拜。”
他走了,奚和光有些不安地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药物原因还是身体太疲惫,他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奚和光下意识想抬起手揉眼睛,却马上被人按住了手腕,官城居高临下地看他,奚和光反应过来,小声说:“老婆。”
手背回血了,官城按了床头的呼叫铃,没过多久就有人进来处理,针被拔出去,官城帮他按着胶带,奚和光没由来地紧张,没有底气地说:“老婆,我饿了……”
官城终于回了他一句:“五点半吃饭。”
“你怎么了。”奚和光说:“你是不是——”
“自己按着,别松开。”官城起身,“饿了就睡觉,少说话。”
奚和光只好闭了嘴。
晚上七点,俞均果然来了,官城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坐在病床边,沉默一会儿干咳道:“那个什么,你想看综艺吗?我给你找个什么节目看啊?”
“我不看了。”奚和光偷偷瞥了官城一眼,“有点头晕。”
“你脑袋被砸成脑震荡了能不晕吗。”官城说:“幸亏你那是脑袋不是豆腐脑。”
“……”奚和光说:“哦。”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奚和光说:“你还是找个节目给我看吧,我其实也没有很晕。”
“看什么看?”官城说话了,他起身看着俞均说:“出去。”
俞均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那行,你请我吃个夜宵,回来再陪小朋友玩儿。”
官城冷淡地说:“陪他玩儿什么?”
“老婆。”奚和光有些无措,“你也走啊?”
官城终于看了他一眼,“我留在这儿干什么?”
“你……你留下来陪我啊。”奚和光越说声音越小,“你不陪我了吗。”
官城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下,“你用得着我陪吗?”
“走走走。”俞均往外推官城,“咱们先去吃饭,让他自己睡会儿吧,有护工进来看着。”
奚和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无助地看着官城,官城脸色更加难看,俞均一看要不好,赶紧说:“官城!”
“你急什么?”官城说:“我能把他怎么样?”
“你们是亲两口子,你能把他怎么样啊。”俞均干笑,“这话说的。”
官城似乎觉得这话很讽刺似的,冷笑一下,“我担待不起。”
奚和光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完了。
官城推开俞均走到奚和光床前,面无表情地说:“奚和光。”
奚和光心脏紧缩,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嗯。”
“如果和我在一起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你大可以直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强人所难,你想要自由,我给你自由。”
“说什么呢!”俞均赶紧拉着他往门口走,“你再吓着他,这话能乱说吗。”
官城甩开了俞均的手,转身看着病床上的奚和光,“你在乎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你眼里算什么东西,你会被我一句话吓着?”
“你说什么啊……”奚和光整个人都懵了,“你要和我分手吗。”
官城走到他身前,拿虎口卡着他的下颌,冷声道:“你觉得我们在一起过吗?你要是真觉得我们在一起过,好歹也要把我稍微往心里放放吧?你呢?你要是真的有一点良心,就不应该出那个门,奚和光,谁和你在一起,谁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这个人一点良心都没有,你真该庆幸自己这回伤得重,我不好动你,要不然我真想打死你!”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奚和光却被吓到眼泪都要流出来,只一个劲地摇头,“不是的,你听我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官城放开了他。
奚和光下意识抬起脸咬住了他的手,官城微微皱眉道:“放开。”
奚和光不松口,反而咬的更紧了,官城抬高了声音,“我叫你放开!”
他这样实在是太可怕,奚和光吓得缩了缩脖子,慢慢地松了嘴,官城转身要走,奚和光急了,踉踉跄跄起身下床,脚刚一挨地就稀里哗啦地摔倒了,监护仪滴滴滴乱响。
官城回身把他抱回床上,抬手按了呼叫铃,再开口时神情竟有些暴戾,“你闹什么闹?!”
奚和光想哭还不敢哭,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腕,官城帮他把被子盖好,冷声道:“再掉下来一次就自己爬上去,没人管你,地上舒服就在地上躺着。”
大夫推门进来帮他把监护仪弄好,又把人挨个训了一顿,奚和光挨训的时候偷偷看官城,官城却看也不看他一眼。
大夫走了,气氛沉闷到快要凝固,奚和光倒在枕头上无措地看他,官城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了一声很明显的抽泣。
他开门的动作顿了顿,还是摔门走了出去。
奚和光一个人躺在床上,觉得浑身都疼,简直没有一处不难受的地方,又害怕官城真的要和他分手,简直不敢细想,哭都没心思哭,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开始数数。
他头晕脑胀的,数错了好几次,数到了四千多,官城才回来。
奚和光眼巴巴地看着他,又不敢说什么,官城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奚和光大着胆子开口:“老婆,医生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官城瞥了他一眼,没回答他。
奚和光的声音小了下去,“能不能来得及去你家过节啊。”
“不去了。”
奚和光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拿眼睛在被子上蹭了蹭。
官城起身,慢慢走到他身前,声音冷淡地说:“你哭什么哭?”
奚和光摇头,“对不起。”
“你确实对不起我。”
“所以你想和我分手是吗。”奚和光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你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没有、没有觉得很委屈。”奚和光哽咽着说:“我舍不得你。”
“这会儿知道舍不得我了?”
奚和光挣扎着坐起来,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哭到话都说不清楚,官城只能分辨出一句含糊的“不要分手。”
官城皱着眉说:“你再哭我马上就走。”
奚和光哭得更厉害了,头都开始发晕,他一边哭一边说:“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