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如何干掉我的替身(未来)(27)
开门的是梁辰,陆宽见到他时虽没有好脸色,但还是对他道了一句“多谢”。这次的出行计划,还是梁辰透露给他的。虽然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动机,但陆宽领下了这份人情。
他进去时,余小白眼狼正窝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打游戏,看见他愣了下:“陆宽?”只是在他一抬头的功夫里,游戏中的他就被人秒了——“啊啊法克!靠!”一连串咆哮完后,他扔下游戏机,站起来活动筋骨,脸上还带着一丝丝不爽:“你怎么来了?”
陆宽看到他这副样子,破天荒的竟觉得有几分委屈。但他到底不好抱怨,只是用不容推拒的强硬语气道:“你们下周去瑞士滑雪,带我一个。”
余舟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莫名有些心虚,囫囵点了点头以示没意见。
现在他和陆宽的关系有些不上不下的尴尬。他对陆宽的态度有些特别,但也仅仅只是有些特别,尤其是他搬来梁辰这边后,感觉又与他疏远了些。他对他的好,他不会拒绝,可是也不会做更多的了。
“我们准备圣诞节前就那边,然后一直过完新年,你呢?可以过去几天?”
“看情况吧。”
陆宽没有挨着他坐,而是挑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这样不用侧身,就能看到余舟所有的小动作。
余舟被他盯的有些发怵。他估计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套头衫和牛仔裤,看上去比平时年轻一些,但瞪人的时候威严不减。余舟讷讷问:“怎么了?”
陆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你阳台上的鹤望兰,开花了。我没想过它们会在冬天开花。”
“啊是吗?哈哈,看来铁皮把它们养的不错。”
“不是。”
“嗯?”
“不是铁皮。天天过去给它们浇水的人是我。”
余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坐着。
陆宽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什么时候搬回去?阳台上的盆栽,我都帮你养着 ,铁皮君也一直尽心尽力地按时打扫。”
余舟认真地想了下:这处原本是提供给员工的单身公寓,在老刀和陆宽签成合作协议后,就转到了他的名下,变成他的房产。他在那边住的也还舒心,但是,“在梁辰这边更方便碰头,否则我哥他们老是出入你那,容易引起麻烦。”
陆宽靠着沙发靠垫,接过机器人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顿了顿问道:“这两天梁氏研究基地换院长的新闻,是你的手笔吧?”
“你也听说了?”余舟挑眉看他。
“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稍微和这个圈子搭边的,想不知道都难。”陆宽敲了敲沙发扶手,问他:“你这边,差不多什么时候能结束?能给我个大概的时间么?”
他说话时用着不疾不徐的语气,但如果余舟看过去的话,定会发现他眼底压抑的暗流。只是余舟捻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后,就将视线黏在游戏机上,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视线。他只是道:“一切都因形势而动,所以并没有具体的时间点,不过最迟,等’梁天枢’拿到博士学位后,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吧。”
陆宽算了算时间,皱眉:“还有两年?”
“应该用不了那么久。我了解他的实验进度,提前一年拿到学位应该不是问题。”
陆宽看着他又窝在沙发角落打起游戏的样子,隐隐有些头疼。倒是梁辰坐下来后和他聊了好一会,商量了一下出行的时间和一些细节。
谈完后,他看到余舟还在玩游戏,气笑了:“我怎么感觉你自从来这后,就松懈了你的复仇大计了?你的那些’金龟子’呢?不用盯哨了?”
余舟耸耸肩,“撤了大半,现在每天只稍稍看几分钟。”
“陈墉那边的撤了?你动作倒快。”
“不,还有梁家的。之前一只金龟子被保卫队长抓到了,后来就不好再设,而且现在计划在轨道上走了大半,梁家那边的索性都撤了。”
“现在还有一两年的时间,中间也许有其他意外?”
“兵来将挡,不可能一切都尽在掌握的。”余舟笑了笑,换了个姿势坐,“计划进行到现在,几乎事事顺利,说真的,其实我是有点乏了。陈墉已经下台,剩下的,我想换个节奏来。”
“你看上去,似乎比之前轻松了许多?”陆宽换了个位置,坐在他身边。
这时余舟手腕上的通讯仪收到一条信息,余舟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那个微微眯眼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就被大笑取代。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回答陆宽之前的问题:“当然轻松。掰倒陈墉最关键的证据已被找到,他最好没有剩下的下半辈子,即使有,我也会叫他在最严酷的铁牢里度过。哈哈,我去取酒,今晚一定要庆祝一下!”
说着他跳去了酒窖,只是离开之前,陆宽和梁辰都看到了他盈泪的眼眶。
余舟去了许久都没回来。好一晌,梁辰才对陆宽解释道:“陈墉,应该就是当年设计杀害余舟母亲的主谋。”
陆宽从沙发晌弹起来,向余舟离开的方向走了两步,又止住了。看了看稳坐在原处的梁辰,问:“不过去看看?”
梁辰一动不动,他盯着墙上的壁灯,目光像是要把上面的饰花盯活了。“过一会再去。先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吧。”
怀疑
梁辰和余舟订的是同一个航班,但到了出行的那天,两人却是一前一后出的门——最近梁家风头正盛,加之“梁天枢”这张脸也在今年生日会时曝了光,担心两人同时出现在机场的话,会被人拍到,如果次日刊出“梁家兄弟同现机场”的新闻就好玩了:大的不是梁天行,小的也不是现在的“梁天枢”,如果真有这样的新闻,有点了解的人定会。
为此余舟在出门前,特地给自己画了一个烟熏妆,穿上一身重金属朋克风的行头,并全程戴着一副大黑超,只在过安检的时候稍稍摘下墨镜。这是梁勉从不会尝试的风格,但这副身体却意外的适合这种打扮,镶着金属隼钉的皮裤将双腿裹得更显笔直修长,机车夹克后露出的……形状好看极了,随着每一次迈步的姿势而微微紧绷出漂亮的弧度。走在他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暗暗猜测这是哪个不知名的明星。
为谨慎起见,两人在候机时都是隔开坐的,余舟登机后,隔了好几个旅客后梁辰才登机,这才坐到了一起。
然而即使这样小心,第二天网上还是传出了一则新闻,“梁天行携不明男子同游瑞士,二人亲密似恋人”。
爆出的三张照片都是在瑞士机场拍的。一张照片里,两人只是并肩同行,看上去并没什么,但都拍到了两人的正面,虽然长镜头放大的照片不算高清,但高个的“梁天行”五官都拍到了,让稍微认识梁天行那张脸的人都不会错认;而另一个男子由于戴着黑超,辨不出是谁,不过从精致的下巴和秀挺的鼻梁看来,原主的外形应该不差。第二张照片里,高个男子似乎怕机场人流撞到同伴,伸出单手搂着稍矮的青年带向自己这边。第三张是在机场外,青年上出租车时的照片,照片只拍出青年模糊的侧影,但“天行”一手拉开后座的车门,一手护住青年头顶的动作却拍的分明,让不少不明真相的网友直呼贴心,“大清早被喂了一盆好狗粮”。
如果是在平时,媒体出于对梁家的估计,这种照片未必会被爆,但这段时间梁家恰好在风口上,出了院长学术腐败这桩事后,跳出了几位自称是梁家旧人的“知情人”,爆出了不少梁氏的花边新闻——当然,其中大部分事件都是梁氏有意引导的公关策略,不过也有一些则是控制之外的“秘闻”,比如说梁家大少虽然有一位娇滴滴的未婚妻,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那只是为巩固利益的联姻,梁天行身边另有一位男性的秘密情人,两人关系甚笃,常常同进同出。
由于梁氏并没对这件事进行否认或采取公关手段,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各种爆料及猜测丰富了起来。也许是梁天行对外的形象一直不错,也许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与这位“国民公子”的搭配并不能服众,总之消息爆出后,公众对此的态度倒是挺津津乐道,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意见。有人说那是梁天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竹马,也有人说其实梁天行私下优点花心,他的伴侣并不固定。但之前猜测归猜测,并没有佐证的照片。
而这几张爆出后,网上相应的帖子立刻搭起了长楼:
“小黑超身材超棒!单看这……就完胜梁公子未婚妻[爱心]!”
“年龄应该不大吧,看着像搞乐队的,不知道是哪家公司的练习生。”
“[截图]你们有没有觉得梁公子背的包和他穿着一点都不搭,更像是小黑超的啊?而且小黑超身上一身轻,啥行李都没有…… ”
“对对!一定是小黑超的!想到我家公子下机时,主动去背对方的包就好有爱!”
……
天行看到新闻时差点不顾形象地喷了一屏幕水:“‘小黑超’?!什么鬼!”助理刚和他提起的时候,他还以为和梁辰传绯闻的是一个穿黑色超短裙的美女,没想到竟是余舟,还是打扮的跟个妖精一样的余舟。
自家兄弟什么样,天行当然知道。梁辰对余舟的好,一向是好到没边的,只是这样拍出来,看上去还挺容易让人误会。
“唔!头疼!”天行忍不住压了压太阳穴,让助理推了这两天外出的行程:媒体都以为他陪小情人去瑞士了,再被他们拍到他在国内,就百口莫辩了。
他刚吩咐完助理,就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他难得的有了几分心虚:不知道老爷子认出余舟没?
只听老爷子用一向严厉的语气问他:“那个人是谁?”
天行惊的差点把电话都扔了。好在他还没有傻到不打自招的地步:“您说的是谁?”
“今早闹的新闻里,那个人不是你吧?阿辰去瑞士了?”
天行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对。圣诞节不是快要到了么,他和朋友过去度假。”
“朋友,呵。”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讽刺,不过却也没加评论,吩咐道:“让他小心点,毕竟看在其他人眼里,他代表的是你的身份。”
“明白。”天行应下了,挂了电话后摸了摸下巴,有些心累地给远在瑞士的另一个自己发条信息:兄弟,最近别刮胡子了,蓄起来吧。
他和梁辰的体质一样,胡子长得飞快,只要两三天不刮,唇周、下巴和腮边就多了一层青色,几乎能遮了半张脸。这也是他们俩最简单的一种区别伪装。由于“梁天行”这个形象从来没蓄过胡子,所以梁辰不需要以替身身份出现时,往往爱蓄一层胡须。只是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认回余舟后,几乎就没再蓄过胡子,否则哪有今天这种烦恼。
过了好半晌,天行才收到对方的回复。虽然就回了一个“好”字,连个标点都没有,但天行硬是从中看到了他不甘不愿的样子,笑了好一会。
另一个对着屏幕笑出声的人,是梁勉的护卫拾山。
“怎么了?”梁勉看他笑的开心,随口问道。前两天余舟说要回家一趟,这两天没人和他一起泡图书馆赶讲座,他有点小无聊。加上最近的院长风波,出去偶尔还会被人围堵,这天早上他索性宅在了家里。
拾山把屏幕递过去,笑道:“他们把辰哥误认成大少,以为大少找了个小男生做恋人,还把那个小男生叫成小黑超,哈哈哈!”外人可能不清楚,但拾山今天早上还见过大少,也知道辰哥最近休假了,因此自然不会错认。
梁勉凑过去扫了一眼,心里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接过屏幕仔细看了一会,搭在屏幕边上的指尖有些泛白。“拾山,你觉得照片上的人有哪里不对吗?”
拾山重新看了两眼,道:“嘿,辰哥背的这个包余舟也有。”
梁勉有些心烦意乱,他闻言瞄了一眼背包,果然和余舟背的那个一样。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他皱皱眉,道:“我回房待一会,今天没什么事,你可以去找朋友玩。”说着他退出了房间。
拾山瞅了瞅他背影,心下有几分好奇,不过在梁家任职这么多年,他一向知道不该他问的不问。
梁勉回到自己房间里,反手锁上了门。他走到衣帽间的镜子前,点出网上的照片,对照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后,转身拉出旁边的小抽屉,从里面一排的太阳镜中挑了一副,架到了鼻梁上。这时再去看镜中的自己,梁勉的身子像过电般颤抖了起来。
真像。
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果说,机场里出现的梁辰是哥哥的替身,那么,梁辰陪同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他的替身?……哦,不,应该说,是和他一样,都是“梁天枢”的替身?
镜子里的梁勉露出了一丝苦笑。算上失败的“试验品”,哥哥有不下五个的替身,那么作为父亲最疼爱的“梁天枢”,肯定也有不止一个替身吧?也许他只是其中表现最让父亲满意的,才被提了出来放在明面上……
从照片上看,梁辰与他的关系相当亲密,也许梁辰、甚至哥哥都早就知道他了。
梁勉盯着镜子中的“梁天枢”,心底慢慢溢出一些晦涩的情绪。他有些不甘心,还有些委屈。他那么努力,日以继夜地学习,竭尽全力去达到父亲的标准,却还是不能让大家满意,哥哥和梁辰,也与自己并不亲近。那么这个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一辆加长林肯车里,一向运筹帷幄的梁氏当家人沉默地坐在阴影里。他侧着头,望向车窗外的眼睛里不时闪过明明灭灭的光亮。不知从一幕幕掠过去的街景里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忽的有些湿润,不过很快就压下去了。
他对同行的助理吩咐道:“你去查一查,阿辰身边那个孩子是谁,他们在国外做了什么。阿辰很警觉,反侦查能力也很高,你派个好手去,不要被发现了。”
身边的助理应下了,马上着手开始安排。由于都是跟在身边的老人,助理也不避讳他,直接在车里开始打电话,只是忽然的,也许他提到的一个名字让老板不满意了,他的电话忽然被梁锋出声打断:“不要找老四。”
助理疑惑地看向跟了几十年的老板,摸不太清这位上司的心思。只听老板语气平平地交待:“不要伤到那个孩子。哪怕没打探到他的消息,我也要他平平安安的。”
助理心下诧异,但立刻按他要求的去做了。
在他安排时,眼角的余光看到老板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动着,泄露了他平稳语气里看不到的意思情绪。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但心里却更加诧异了,那人到底是谁?竟能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老板失控至此?
跟过来了
这天的天气很好,空气透明地像蓝色水晶,往上望去,雪顶之上的蓝天像是随时要罩下来似的。
雪地里,余舟大笑着弯下腰,掬起一大捧雪团成雪球向前砸去。梁辰虽在他面前扮惯了好兄长的角色,但这会兴头上来,也和他打起雪仗来。耍到一半的时候,余舟忽然停了下来,摘下护目镜连续眨着眼睛,似乎有什么掉进眼睛里了。
“怎么了?”梁辰顾不得拍开身上的碎雪,快步走了过去。
余舟的右眼眨的有些红,微仰着小脸的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委屈。“好像有根睫毛掉进去了。”
“我看看。”梁辰也摘了护目镜,低下头捧起他的脸仔细瞧着。“是有睫毛,好像还是两根。”
余舟的睫毛很长,落在眼睛里想必是极不舒服的。梁辰见他一直眨着眼却没弄出来,便捧了他的脸道:“你别动,我来吧。”他从口袋里掏出无菌纸巾,一手固定着余舟的下巴,一手捏着纸巾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两根合在一起的睫毛,轻轻一拨,很快就弄出来了。
余舟眨了眨眼睛,觉得没啥事了,才重新戴上护目镜。一抬头却见梁辰面色带疑地盯着某一处瞧,好奇道:“怎么了?”
“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余舟往那边看去,那边的滑雪道上虽不至于游人如织,但也有数十个游客。由于是顶级的滑雪胜地,这边的消费极高,他倒不担心是不长眼的狗仔。他扫了一眼,没发现特殊的,回想了下笑道:“哈哈,可能是刚刚的动作被人误会了,以为我们是哪来的小情侣,不好好滑雪光顾着打波了。”
梁辰被他的说法逗笑了,大手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你啊。”
两人都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心上,很快梁辰就带着他往人少的雪道上滑去了。又玩了半小时后,余舟连呼体力不支了,两人才回酒店。
坐在缆车上,余舟摘下手套捏了捏自个儿的手,发现几乎没有温度了。刚刚玩的时候没觉得,停下来后才发现四肢冻的有些发麻了。
“冷?”时时关注他的梁辰立刻发现他的动作了,他也摘了手套,将余舟的两只手都包裹在手里。
“好暖!”余舟忍不住感慨了一下。梁辰的体质不似常人,即使在天寒地冻的冰雪王国里,仍暖的像个火炉。
“忍一忍,很快就到酒店了。”
“嗯。其实也还好啦,没那么冷。”像是安慰他一样,余舟扬起小脸对他笑得灿烂:“你还记得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我脚上长了冻疮,我吓的都哭了,以为自己长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还傻兮兮的藏起来不给人看。”
梁辰也笑了。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傻孩子躲在被窝里哭的可怜兮兮的,都哭岔气了。梁辰心里有些软,有些酸,还有些甜。自从找回余舟后,他就时不时这样,心柔软的一塌糊涂,像是之前十年里缺位的所有柔软心绪,都是为了攒给眼前这个人的。缆车慢悠悠地穿过长年积雪的山麓,玻璃窗投进午后的阳光和洁白的雪光。在一片白茫茫的柔光里,他低下头凑过去,像对小时候那个狡黠又灵动的孩子常做的那样,用鼻尖抵住他的鼻尖,左右磨了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