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和继承人(3)

继承人已经起来了，正站在房间的书桌边。
书桌上摊开了一些东西。
像是有些文件资料，还有照片什么的。
继承人正随手翻看着——他背对着床这边，也背着光，大美人看不见他的脸，也猜不透他究竟在干嘛。
只依稀的觉得，继承人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僵硬。
大美人的心又悬了起来：“少爷……怎么了？”
继承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微微皱着眉，很认真地斟酌言辞：“我有话要和你说——虽然我以前觉得，这些话还是等我们更……关系更亲密些到时候再……不过你太容易胡思乱想了，所以……”
大美人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不得不抬起手摁住自己的胸口：“您、您请说。”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呢…”继承人低头，沉吟片刻，“还是从最初的时候说起吧——那是很多年前，我几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他顿了一下，抬头盯住大美人的眼睛——
“我曾经，非常恨你。”
13
大美人漂亮的瞳孔骤然收缩。
整个人霎时跌入极端的黑暗中——与这一幕类似的场景，曾经无数次在他的噩梦里出现过。
他想过噩梦成真。
只是没想过来的这样快——
他觉得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
幸亏，继承人的话锋立刻就转向了：“在我青春期的时候，你曾经是我的一个梦想，学长。”
“啊？”大美人愣住了。
“那个时候，你是整个学校所有男生的梦想。”
“都想上我？”大美人笑着问——那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太过久远，他早已记不清。
“不，都想变成你。”继承人很认真地纠正他，“你长得好看，成绩顶尖，每次出去竞赛都拿奖，校运会上你去跳高，所有的同学都等着你破记录，放学的时候打球，谁都想和你在一边。”
“这样吗？”
“你不记得了？”
“……这种事，我能怎么记得呢？”大美人垂下头，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被允许使用，记得这样的事，又有什么意义呢？”
继承人的脸扭曲了一下。
像是在肉体上真实的感觉到了疼痛。
他用力咬了咬下唇：“可我全都记得，到现在都记得——我还记得，那一年，你已经上大学了，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来给学弟学妹们做演讲。一走上讲台，所有人都尖叫，男生叫得比女生还要大声——然后你对着台下所有人说，人可以靠自己的努力，挣脱环境，改变命运。”
“我还说过这种话？”
“说过的，”继承人用力点头，“这种话，换一个人来说，就像是假大空的口号，但由你来说就——所有人都相信，如果是学长你，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做到的。于是许多人都很受鼓舞，我也一样。那个时候，我正为自己的出身而苦恼，讨厌自己的家庭，讨厌关于家庭的一切，却又没有勇气做出改变。是因为你的话，所以我才能下定决心……”
“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继承人长久地沉默。
在大美人开始紧张地拧自己的手的时候，才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不是失望，是绝望。学长，在老宅看到……”
他说不下去。
咬着下唇安静了片刻，他又说：“我的天都塌了。”
14
“那真是抱歉。”大美人说，没有什么语气或者表情。
“这个事情不应该由你来道歉。”继承人说。
“是吗？”大美人抬起眼盯住继承人，“那你为什么还恨我呢？”——声音里细细的都是颤抖，他只是在漫长的黑暗里学会了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但其实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
“以前，只是以前，那时我不太了解情况，擅自就……”继承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咬到了舌头。
“以为我是为了钱？”
“对不起。”
“以为你母亲去世也是因为我？”
“对不起——那就更是误会，我母亲的死，除了那个老头子之外，不应该怪罪任何人。”
“所以现在已经不恨我了吗？”大美人眨了眨眼，他的睫毛很长，像是初生的蝴蝶的翅膀，“那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个呢？”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是走了很长的路，才走到你身边的——不只在现实中是这样，在这里，也是这样，”继承人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他说的很快，也很急切，“我经过了很多的犹豫和挣扎，才确定真相、下定决心，并且为此努力了很久，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他停顿片刻，加重语气：“我是相当认真的。”
大美人困惑地皱起眉。
偏着头思考了很久才缓缓的开口，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所以这……是，是告白吗？”
“不然呢？”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告白过？”
“我从小到大喜欢的人就只有……”继承人顿卡，耳朵微微一红，“我怎么可能还有……”
“一般来说告白不是这样。”大美人松了口气，哑然失笑。
继承人又有点不高兴了：“我知道，你收到过很多人的告白，但是我……”
大美人竖起一支葱白的手指，立在继承人的嘴唇前面。
继承人只得停下来，皱着眉看着他。
“我喜欢你。”大美人说，上前一步，移开手指，飞快地亲吻了继承人的嘴唇。
继承人措手不及。
脸都红炸了：“你……”
大美人的脸却比他更红，微微偏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声说：“告白——应该是这样的。”
15end
气氛一时有些旖旎。
同时却也难免让人不知所措。
两个人明明最亲密的事都已经全部做过，这个时候却不知为什么，不约而同地害羞起来……
不过继承人还是立刻找回场子。
眯起眼睛回亲了一口：“我喜欢你——是这样吗？”
“嗯……”大美人还是不太好意思看他，声音也很轻，很低，“就……不够深入。”
于是继承人深入了一点：“这样呢？”
“还可以再……具体一些。”
“这样？”
继承人听从大美人的意见，认真改进自己的“告白”方式，改进着改进着，就改进到了卧室里……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在互通心意的前提下进行“深入交流”。
明明流程并没有什么改变，但所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般截然不同——
感知变得无比敏锐。
所有的一切都被无限放大。
像跌入最甜的梦境。
像落进闪闪发光的银河。
第二天醒来，大美人睁开眼，继承人就在他面前很近的地方——已经醒了，正眯着眼，用粘稠而缠绵的眼神盯着他看。
大美人这才意识到，长久以来，继承人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只是以往，他从来没有读懂这个眼神。
“早安。”继承人凑过来，蹭蹭他的鼻尖。
“早。”大美人给了继承人一个浅浅的吻，“你已经醒了，为什么不先起床？”
“怕吵醒你。”继承人恋恋不舍又亲了他一下，“我去把窗帘拉开？”
“好。”
继承人撑起身，三两步走到靠阳台的落地窗前，抬起手——
“唰”地。
清早的阳光，金灿灿地落进来。
落在大美人漂亮的眼睛里，落在大美人被黑暗长久包裹的心上。
他曾被绑架进了一个很长的夜里，做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现在，阳光找到了他——
他终于可以从噩梦中醒来了。
《大美人和继承人》正文end
【后记】
对于这样的事，上位者当然是不认可的。
他自认为有许多不认可的理由，并且理直气壮地发起行动。
幸而，继承者对于自己“血缘上的父亲”有着充分的了解——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要与他死磕到底的觉悟。
为此也做了许多准备。
在和上位者的较量中，从来都没有落于下风。
多半是互有消耗，偶尔能取得胜利。
而继承人总能抓住这些胜利的机会，不断的扩大战果。
几次下来，人人都开始明白，谁才是那个真正能在最后掌握局势的人。
上位者碰了几次钉子，知道正面较量，很难从继承人那里讨到好，便改用一些阴暗的手段。
他习惯和喜爱的手段。
然而上位者没有想到，继承人连这些手段，都防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身在其中的大美人，宛如处在安静的台风眼，明明周围浪潮汹涌，他却被保护的很好，以至于一无所知。
只以为日子安闲，岁月静好，开始重新读书，想要拾起旧日的梦想。
继承人小心翼翼地屏蔽外界的干扰。
宁可他一辈子都对这些肮脏的事一无所知。
只可惜，天意弄人，他们到底还是在某个晚宴上遇到了——
上位者一看到他俩，立刻带着自己的两三个新情人，耀武扬威地走过来：“哟，儿子，老大不小了，还在捡你爹的破鞋穿？”
大美人的脸立刻黑了。
继承人却比上位者还要尖锐：“哟，老爹，你都这么老了，还像公狗一样，用‘那里’划地盘？怎么？你是生活在中世纪吗？初夜权就是你最重要的权力了吗？还是说你除了这点可以炫耀的资本之外就一无是处了？——哦，你的确是一无是处了。”
“混小子你……”
“我怎么了？我和我14岁就憧憬的人在一起，我们相爱，每天早上醒来，我看到的都是我的爱人的笑脸，而你呢？老东西，有人爱你吗？”
上位者忽然哽住了。
但他还是显得很自信的样子：“呵，爱？真是幼稚……”
“对，你可以继续表演，显得无所谓的样子，反正没有人会爱你这样的货色，”继承人脸上难得地带上了刻薄，“你把所有人都当物件，别人便也这样看待你，他们会爱你钱，会爱你的地位，但永远都不会爱你本人——我是这个世界上和你血缘最近的人，连我都不爱你。”
他说着，牵起大美人的手，十指交握：“看到了吗，这是我心爱的人，他也爱我，以后漫长的人生，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互相陪伴——而你呢？你只能像一只愚蠢的狗熊，上一个，丢一个，上过的人多有什么可高兴的呢？你上过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你留下。”
上位者的脸终于开始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