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桌相看两厌(49)
“最后,永远相信能和爱人共度一生是最美好的事情。要相信爱,相信你能够被爱,你能够去爱。”
这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对十七岁少年的真心话。
傅立言不知道俞白能听明白多少,听进去多少,但他是真诚地希望这个少年,以后能够少吃一点苦,多遇见一些好事。
俞白看着傅立言,他像一个兄长,也像一个父亲,及时地弥补了俞总在父亲这一块的缺失,告诉了俞白那些本应该从父亲那里获取的东西。
“谢谢学长。”俞白站起来,弯下腰向傅立言鞠了一个躬。
傅立言也站了起来,拍了拍俞白的肩膀:“没事。”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俞白可没把傅立言当学长,“我都离开学校好多年,被叫学长有点奇怪,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声哥吧。”
“傅大哥。”俞白叫得很干脆。
傅立言推了推眼镜,笑了:“嚯,就这样多了个小弟。走吧,估计他们都等得急了。”
傅立言和俞白重新并肩走向HE,走到门口的时候,傅立言步子顿了顿,他看着俞白,说:“你信不信,待会见到唐孟秋,他肯定得说,‘连陶小姜都知道要带着喜欢的人翘课出去旅游,就你天天加班,我们都多久没一起出去旅过游了’。”
傅医生学唐老板学得惟妙惟肖,但俞白脸又红了——他还不知道陈非誉喜不喜欢他呢,傅医生这样说,他也太不好意思了。
喜欢上一个同性最困扰的事情,就是你很难判断,他对你好是把你兄弟,还是把你当爱人。
进了HE,俞白一眼就看见唐孟秋坐在吧台里头,他那一头脏辫实在扎眼,而陈非誉就坐在唐孟秋对面的高脚椅上和他聊天。
“哟,来了。”唐孟秋看见俞白和傅立言,朝他们俩招了招手,“可算回来了。”
他从吧台里走出来,拉着陈非誉,先把陈非誉推到俞白身边,然后把傅立言拉回自己身边:“行了,你的归你,我的归我。”
傅立言笑得十分温柔。
唐老板话说得暧昧,俞白没好意思看陈非誉,目光在HE里打转。他要是看了陈非誉,就会发现,陈非誉看他的目光和傅立言看唐孟秋的一样温柔。
唐孟秋抓着傅立言的胳膊,叽里呱啦地说:“你知道吗,陶小姜都要带着喜欢的人翘课出去旅游了,你呢,就你天天加班,你说,我们多久没有一起出去过了?”
俞白看向唐孟秋和傅立言,这话还真是和傅立言猜的一模一样。
傅立言给俞白递了个眼神,无奈又宠溺地笑着摊了摊手。
陈非誉和俞白识趣地没有打扰唐孟秋和傅立言升华感情,以明天还要上课为由,一起离开了HE。
走出解放西路的时候,俞白把握在手心里一晚上的易拉罐拉环交给了陈非誉:“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东北菜
陈非誉从俞白手里接过拉环,借着路灯的光,仔细地看了又看。他偏过头,笑着问俞白:“这个易拉罐拉环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俞白目不斜视,回答也干脆。
陈非誉长长地哦了一声:“那送给我干什么?”
俞白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陈非誉看着俞白笑出声来:“不管为什么送给我,送我了就不能要回去了,现在这是我的。”
这个易拉罐的拉环对俞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陈非誉不知道,俞白其实很难给出答案——这是他年少的初次心动,是他承认自己性向的见证,也是他想给但还没说出口的承诺。
年少时给出的承诺最苍白无力,因为那时候实在太小,根本不具备履约的能力。
年少时给出的承诺又最为真心实意,那时候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实打实从心里头走过一遭。
在离期末考试还有三天的时候,陈非誉和俞白坐上了离开岳市的高铁。
原本小李在俞总的嘱托下,坚持要送俞白和陈非誉去火车站,但俞白以乐队那边会有人统一带队为由,拒绝了小李。
高铁由岳市南站始发,早上7:21分离开岳市,晚上21:09抵达长春。他们会在长春休息一天,第二天才继续坐火车前往松江河。
俞白前一天晚上几乎没合上眼,一半是兴奋,一半是紧张。他没去过遥远的北方,依据道听途说,在脑海里构建了一座圣洁凛然的茫茫雪山,仅仅是想象,就让俞白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那天早上,陈非誉和俞白不想碰到熟人,特意从附中北边的路口打了个出租去到车站,时间有富裕,两人一起提着行李箱,在车站外头找了家米粉店吃了碗粉。
“行李箱重不重?”陈非誉看着俞白那个半人高的行李箱问。
俞白的米粉里头辣椒放的有些多,这会儿吃得眼睛鼻子嘴巴都红扑扑的,但他仍旧吃得开心,埋着头边吃边回答:“不重,就里头装了些画具,占了点地方。”
陈非誉已经吃完,他放下筷子,看着俞白吃粉也觉得有趣。他给俞白倒了杯水,等着俞白吃完,把凉好的水递到俞白手边。
俞白接过水,仰起脖子一口全部闷完,然后放下塑料水杯,拍在桌子上:“走!”
陈非誉也站起来,他手里拿着纸巾,自然地伸手替俞白擦了擦嘴:“走吧。”
俞白低下头,红着耳朵,跟着陈非誉进站检票。
倘若你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即使他对你的好再平常,依然会让你心动。
陈非誉仍旧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俞白。
这是一趟从南到北足足十三个小时的旅程,俞白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他们穿过武陵山区幽深的隧道,淌过浩浩荡荡的长江,从云梦泽到江淮,再跨过黄河,地势越来越平坦开阔,然后他们在一块土地上看到了日落。
北方的地实在是太平了,一眼望过去,尽头就是天地一线相接。太阳已然熟透,沉重又缓慢地下坠,田埂间有蜿蜒的河,水流很细,像是特意留出来灌溉的滩涂和水渠,水光映射着落日余晖,好像里头落了盈盈一捧碎金。
“快看日落。”俞白拉着陈非誉一起凑到窗前。
这一段日落的景象不长,很快就被高速飞驰的列车甩到身后,他们接着看到了一棵棵挺拔的白杨树,还有隐藏在白杨树里的屋顶平坦的房子。
陈非誉感叹:“真是和地理书上说得一模一样。”
这样一场仓促的落日,却美得让俞白惊心动魄,俞白太喜欢这种北上的感觉了。
他们在夜色里抵达长春。
俞白说:“长春这个地名很好听,这里明明地处北方,每年的春天很短,取名字叫长春,会让人觉得,我是来这里过春天的。”
陈非誉有些发困,他打了个哈欠:“是啊。”
七月份的岳市已经热成了火炉,北方就凉快了很多,陈非誉提前在火车站附近定了快捷酒店,两人开着手机地图,没多久就顺利办理了入住。
陈非誉订的是双人间,收拾得很干净。
俞白进到房间里开始有些紧张,他把行李箱放好,坐到了酒店的椅子上,忽然觉得有点茫然。
这茫然的情绪来得突然,像是看到陌生的酒店房间时被激起的反应——实际上,他应该更早有感觉才对。
陈非誉把行李箱和俞白的并排放在一起后,看了一眼俞白:“出去吃饭吧?”
在高铁上吃得并不好,俞白迫不及待地点头,似乎也想暂时离开这个房间:“别忘了带房卡。”
自由和俞白想象的不太一样,他觉得有点害怕,但他没敢跟陈非誉说。当陈非誉拿着身份证登记房客信息的时候,他心里颤了一下。
俞白在想,未满十八岁是否能够独自在酒店办理入住?他后来才知道,十六岁以上就具备了完全民事能力,可以凭身份证入住。
俞白终于意识到,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大,足够成熟,等到真正离开了家庭和学校的庇佑,独自面对社会,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没用小孩。
长春的夜色又浓又稠,像没化开的墨。夜色会把迷茫、不安和恐惧渲染得更加深重。
陈非誉问俞白:“想吃什么?”
俞白拿着手机看美食APP,他努力把注意力从对未知的慌张里□□:“吃点地道的东北菜吧,小鸡炖蘑菇、锅包肉、杀猪菜……”
火车站附近就有吃饭的地方,他们选择了一家陈阿姨东北家常菜馆。
陈阿姨东北家常菜馆跟陈非誉和俞白惯常见的南方饭店差别很大,这里几乎没什么装修,两扇大玻璃门上用红纸贴着“锅包肉”、“小鸡炖蘑菇”、“大馅水饺”的字样。大堂的陈设也简单,里头摆了四五张大圆桌,再往里头有四人座的方桌。
收银台在进门处,陈非誉和俞白刚掀开门帘,站在收银台旁边嗑瓜子的阿姨就喊他们,分外热情:“两位是吗,帅哥?”
阿姨盘着头发,围了一块素净围裙,笑着的时候眼睛弯起的弧度跟收银台上摆的金灿灿的招财猫一样。
俞白不大能承受得住这份热情,还是陈非誉游刃有余地接过话:“对,两位。”
“好,两位帅哥,里面坐。”阿姨一把扔掉手里的瓜子,领着陈非誉和俞白走到一张擦得很干净的四人方桌上,“坐这里行不?想坐哪里跟阿姨说,都可以啊。”
陈非誉看了一眼俞白,俞白已经拉开椅子准备坐下,于是陈非誉也笑眯眯地说:“这里就好,谢谢阿姨。”
“哎呦,好俊俏的男孩子。”阿姨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是菜单,看看吃什么?”
陈非誉把菜单递给俞白,俞白翻了翻,说:“要吃小鸡炖蘑菇,还要锅包肉。”
俞白素来不爱说话,但在点菜的时候除外。他指了指杀猪菜,问:“杀猪菜是什么?”
阿姨笑呵呵地解释:“杀猪菜就是炖菜,里面有很好吃的五花肉,还有猪血肠和我们这边特色的酸菜,可好吃了。”
“腥不腥?”俞白听到猪血肠的时候有点担忧。在岳市也吃血肠,但因为岳市人嗜辣,所以处理起肥肠这样的食材,都是重油重辣掩盖腥味。
在俞白的印象里,炖菜应该口味偏淡,淡口的血肠,想一想他就觉得很腥。
“不腥啦。要不要试一试咯,很好吃的。”阿姨又笑着说了一遍很好吃。
俞白看向陈非誉,陈非誉感觉到俞白对杀猪菜还是很有兴趣,便说:“点。”
“好嘞。”阿姨眉开眼笑,“还要点什么吗?”
俞白把菜单递给陈非誉:“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陈非誉翻了翻菜单,补充道:“再来个炒时蔬,两碗米饭,谢谢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