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子(41)
这次爬山下来,他倒是有了新的思路。他打算画谢傥的半边侧脸和山。绵延而过的山是背景,侧脸望着远处的谢傥是主体,而星河在山和谢傥之间流动。谢傥深蓝的眼和夜空一样冷淡,可是细看下去又会觉得他眼里倒映着星河,在安静地发光。说来抽象,具体怎么画,还是只有他知道。
整整一周,孙渡下午都没去书房看书,自早上从李教授家回来,用过餐过后,他就把自己锁在谢傥给他安排好的一间画室里面,坐在椅子上边,画得投入。每次都是谢傥回来了,菲佣上来敲门,他才后知后觉一个下午已经过去了。
谢傥晓得他最近在画画,也不多过问。他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见孙渡下来了,也就淡淡说一句,“用餐。”
孙渡对谢傥的冷淡,从来都习以为常。
孙渡还惦记着自己上面的画,只想快点吃完上去继续画——其实他不吃晚饭也无所谓,且当作减肥。
可是很显然,谢傥一点也不认同废寝忘食这种说法。
孙渡第一天画画的时候,就是不想下来,打发菲佣几句就继续画了。直到谢傥不急不缓地上来,轻轻地敲响他的门,在孙渡左脸还沾着颜料,愕然的表情下,谢傥颇有些严肃地对他说,“不用三餐,是生活不规律的体现。”
孙渡才乖乖地下来吃饭。
孙渡挑挑捡捡,吃了块牛排,嚼了几根青菜叶子,擦擦嘴亲一边的谢傥一口,就啪嗒啪嗒踩着拖鞋上楼去了。
边上楼梯还边喊,“我上楼去了——谢傥,你慢用。”
一边地管家悄悄地瞄了谢傥一眼,发现谢傥地脸上与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地样子,看不出不悦,也看不出其它的什么。
谢傥瞥了一眼兴冲冲的孙渡,继续手上切牛排的动作,丝毫没被影响。
他低头吃了几口过后,也拿起餐巾擦擦嘴巴,停止用餐。
“让厨房准备一份水果沙拉和一块乐芙朗。”谢傥站起来,转头对一边对管家说,“19点的时候送上去。”
这周已经连续好几天,孙渡半夜醒来抱着他的手臂嘟囔,好饿!要饿死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般哼哼唧唧喊饿,一边又不愿意半夜起来吃东西。
谢傥想了想,又补充道,“低糖、少脂。”
他和孙渡一起健身,他也知道孙渡的饮食规矩。即是过晚上20点不食,只吃低糖无糖低脂脱脂的东西。
谢傥倒是没这么多规矩,不过他从来不吃什么零嘴,他一直都是三餐过后,除了补充维生素的水果,什么都不吃的。一是他没吃这些小零食的欲望,二是他觉得没必要。
管家恭恭敬敬地应是,转身向厨房走去亲自安排。
孙渡呆在画室里,现在才算是终于起好了第一稿。
他对于自己创作的画总是有一些完美主义。以前的郭老师还为此提醒过他,不要在考场上太频繁改画,否则时间会不够用的。
然而,他就是改不了,他不希望有任何瑕疵和遗憾在自己的画中。
地上他扔了一地的草稿,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就在孙渡颇有些欣喜地欣赏自己地第一稿时,他忽然发现,可能是最开始自己没固定好画布,这整张画都有一点点倾斜。
虽然这种倾斜可以几乎视作0。
但是孙渡脸上原本满意地笑就这样裂了。
孙渡有点挫败地取下第一稿。很可惜,他又要重新画。孙渡坐在椅子上面叹了一口气,想缓缓。
就算孙渡有点偏执完美,这样反复重复地画同一步骤,还是让他有点心力憔悴。
孙渡闭了闭狐狸眼,放松一下自己的眼睛,和绘画时精神高度集中的大脑。他现在真地很想抽根烟,缓解一下心情。
但是谢傥显然是不喜欢烟地。
孙渡不由自主地发散了思维。
三十五岁的男人,身居高位,待人冷漠,又奇特地对下人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人也好,都颇为平和,没有低看也没有蔑视。每天的生活一成不变,不熬夜,不晚起,不喜欢烟,不喜欢酒,对美人也不感兴趣。
也不知道谢傥在意些什么。
倒是应了孙渡第一次对谢傥的评价,冷漠、无所谓、不在意任何人。
孙渡看着一地的画纸,不由地想,每次他画这些画的时候,不论是第一次还是最后刚刚那一次,他能感受到的,都是一种平静的意味。
不是每次冬至过后冰天雪地,万物无声的静,而是一个人融进广远浩渺的自然时的静。在这种静里面,所有的叶动,虫鸣,花开和鸟扑棱翅膀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在耳边响起。
就在孙渡左思右想地时候,画室地门被人敲响了。
孙渡起身,跨过地上的一地画纸,颇有些意外地开门,除非睡觉时间,否则是不会有菲佣来打扰他的——而现在,也不过是19点左右。
结果不是菲佣,而是捧着盛着一碗水果沙拉和一碟乐芙朗托盘的管家。
管家毕恭毕敬地说是谢先生安排准备的,低糖低脂,孙渡笑着接了过来。感谢两句,在管家诚惶诚恐地几次鞠躬后,就带进画室准备吃了。
孙渡把托盘放在画室一处干净地桌子上,桌子前面就是一张窗子,透过窗子,恰好可以看见院子里面的池塘和草坪。
孙渡起身推开窗扇,夜风和蝉鸣都进了房间。
他心情颇好地拿起叉子吃了一颗小番茄,又插分开乐芙朗,举起一小块吃掉。到底是低糖低脂,没有外边的法式乐芙朗那样甜腻丝滑。但是一口吃下去时,嘴里满满地浓郁的蛋香也叫人满意。
孙渡吃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自己前面想抽烟的事情了。
把水果沙拉和乐芙朗都吃得七七八八了,也差不多快到20点了,孙渡拿起托盘上的面巾纸擦了擦嘴巴。虽说是低糖低脂,明天他的健身还是得加量。
就在他准备把食具拿出去给菲佣,自己也准备去洗簌时,他放在桌上黑屏了一整天的手机忽然亮了。
孙渡有些诧异地去看。
是一条短信,发信人是一串陌生电话号码。
“孙先生,您好。我是李玫,本周三下午15点,可以私底下约您在筑茶苑见面吗?有事情想与孙先生详谈。还望孙先生不要拒绝此次私底下的见面!这对于您而言,至关重要!”
作者有话说:
修文修到怀疑人生,难为你们看过来了,我要加油了……
第61章 蜻蜓低飞(二)
五十九.
李玫的邀约倒是叫孙渡讶然了,在他的印象里面,这李家二小姐还是个从国外某个艺术学院毕业,赋闲在家的小年轻。不是说他瞧不起年轻人,只是C城里面,就算是老油条都不敢这样邀约他“私底下见面”。
所谓私底下见面,那就是双方地位平等,有什么秘事相谈。而孙渡却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与李玫有什么秘事好说?孙渡想了一会,也只有前段时间那个所谓李家妄想用李玫联姻谢傥的消息与他相关,可是他们联姻被谢傥锤碎得死死的,找他孙渡干嘛?要他孙渡吹枕边风叫谢傥把李玫娶回来?孙渡翻了一个白眼,被自己的胡乱想法逗笑了。
李家就算是攀上了杜家这门亲事,也不是能让孙渡低声下气,服低做小的大家世族,该说这李小姐是不知者无畏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孙渡根本没把那个所谓的对你而言至关重要放在心上,他晚上洗簌好爬上床就给谢傥说了这件事。
彼时谢傥正躺在床上,带着眼镜看手上厚厚的一本《追忆似水年华》。他闻言后,皱了皱眉,思索一会后说,“这是你的决定。”
孙渡趴在他胸前作怪,开玩笑说,“那要是李小姐打发我百千万,叫我尽快离你去,该怎么办?”
孙渡横趴这谢傥胸膛前,半边身子还在床外面悬空,他抬头笑着看着谢傥,后边白生生的脚翘起画圈。
谢傥翻了一页书,没什么表情地陈述,“李家没有这么多的私人财产。”
随后,他又瞥了笑得在床上打滚的孙渡一眼,用有些疑惑的口吻问道,“为何要予你百千万?”
“情人关系,是你、我二人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谢傥架着无框的眼镜,没什么情绪的眼里满是奇怪之色,似乎是不能理解孙渡做的假设,说的话。
正卷着被子把自己笑滚成长条棉被虫的孙渡一愣,虽说他晓得谢傥这话其实只是一个单纯的询问。
孙渡也知晓,在谢傥的逻辑思维里面,情人是一种仅次于夫妻的两人之间的契约关系,只应该有双方协商,不应该由他人插足。但是听见谢傥说“你、我二人的事情”时,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孙渡裹着几圈棉被又滚了回来,把自己从一圈一圈的被子里面摊了出来。
“好吧,”孙渡半坐起来去搂谢傥的脖子,“我知道了——”说着他亲了亲谢傥的嘴巴,意思明显。
谢傥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他等着孙渡亲完在他脖颈处嗅来嗅去,把眼镜取下来和书一起放好在床头柜,再转身捏着穷追不舍的孙渡的脸又亲了回去。
一夜良宵,窗外月色正好。
*
孙渡最后还是应了李玫的邀约。
倒不是因为他想给李家面子,不过是他看自己的画也画得差不多了,正好想出去走走逛逛买买放松一下,和李玫见面,就当是喝个免费的下午茶了。毕竟筑茶苑的风景还是不错的。孙渡一边洗手一边想。
孙渡回头看了看自己画室里边的画,谢傥的侧脸上已经上好大色块,可以初见他分明的轮廓了,背景也是已经涂好大致的颜色色块,隐约能见着星空和山脉了,现在就等着干了再继续。
孙渡颇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准备动身去筑茶苑。这几天,李玫那边一直在发短信给他,发的还是和最先一样的内容,搞得他烦,直接拉黑了。今天早上,孙渡才决定去瞅瞅,回了应约的信息,原本以为估计要一阵才会收到回信,却没想到李玫那边倒是块,几乎是秒回说好。
这倒是叫孙渡对这个所谓的私底下的见面有了几分期待了,也不晓得这李小姐要整些什么幺蛾子?
筑茶苑是家挺私人的茶馆,里面没建茶厅,多是私人小茶室,且只接受预约。它建在北山的一个小坪地上面,四面环山,少有喧嚣,但是北山不像南山,离市中心近,筑茶苑也就不像赵全郊区的宅子,太过僻静。人坐在茶苑里面往外看,还能看见车水马龙的城市风光。
孙渡踏入筑茶苑,报出一个茶室房间号,便有侍童引着他去。孙渡走着,不时打量四周,依旧是一片竹木结构的屋子,窗外可以瞧见外边沙沙作响的树叶,和几笔隐约青黛色的山脉。靠墙处有些圆拱形的架子,上边摆着筑茶苑老板的诸多收藏。
离上次孙渡来筑茶苑都已经过了许多年了,这么久以来,除了架子上面的古玩多了些,筑茶苑还是老样子,说来也挺叫人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