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板(20)

梁老板说他做不到，就像是字面上说的，各种意义的做不到。
高速行驶的小关总车里没油了，被交警拦了下来。
沉默，这残酷的沉默。
关渠声音软了下来，俯身亲了亲梁北川嘴唇：“我知道你不习惯，我们可以慢慢来。”
嘴唇上的触感柔软，带着点湿润，梁北川没说话。


……

梁老板眼神发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真对一个小他十四岁的，干出了这种事情。梁北川他奔三的时候，小关总才六岁啊，也就刚上小学一年级。
梁北川心里那道坎还没过去，身体先过去了。
关渠见他不说话，伸出两个指头，捏了捏梁北川侧脸：“没做安全措施，先去洗个澡清理一下，避免感染。”
梁北川浑浑噩噩进浴室冲了个澡，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大脑终于冷静下来。
梁北川裹着袍子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漉漉滴着水，坐到了床头的椅子上，他终究没忍住，问关渠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些天下来，小关总对他可以说好的过分了，甚至于今天放低姿态做出了这种事情。
“你不是说了么，做人要有梦想。”关渠拿着毛巾，站在梁北川身后，擦着他湿漉漉的发梢，“梁北川，你就是我的梦想。”
梁北川一愣。
关渠：“有没有人说过，路演台上的你，真的很有魅力——”
一个创业者，他天资聪颖，学识渊博，对事业狂热，有着独.裁.者一般的煽动性与号召力。
——那才是梁北川原本的样子。
关渠的声音近在耳畔：“梁北川，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做，只是尽我所能，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梁北川闭了闭眼：“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大清了，也变了很多，如果拿以前的标准来看，可能会让你失望。”
“意气风发也好，狼狈不堪也罢，不论过去还是未来，在我眼里，你都是那个梁北川。”关渠一字一顿，“有些事情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来，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五年前，关麟就和他说，你和我弟弟很像。
到了今天，梁北川似乎才有那么一点明白，他们究竟像在了什么地方。
人是渺小的，梁北川在生命的前三十多年里，努力想要影响别人，如同蚍蜉撼树一般，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
可他失败了，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他被时代远远抛弃在了后头，最初的梦想连他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却还有一个人替他记着这一切。
记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么多年了，梁北川习惯于一个人扛下来一切。直到现在，忽然有人走了过来，说要陪他一起。
他忽然想抱一抱关渠。
也真的这么做了。
梁北川转过身，手臂环上了关渠的腰，他深呼一口气，仿佛把这些年的抑郁一并吐了出来：“谢谢你，你能记得这些，时间太久了，很多东西我自己都记不得了。有你在，让我很开心。”
没有预料梁北川的亲近，小关总拿毛巾的动作僵在半空，一时有了怔愣。
耳朵微微红了。
梁北川声音压得很低，他说：“遇到你，我真的很幸运。”
***
有了昨晚一番剖白，梁老板看小关总都觉得顺眼不少，对于关渠时不时的亲近也没那么排斥了。
第二天一早，梁北川起床的时候，关渠已经在餐桌边坐着了。
远远就看见小关总穿着件白色毛绒睡衣，正端着玻璃杯喝牛奶，露出齿间一点殷红的舌尖，嘴唇边沾了白色的奶渍。
——眼前一幕，梁北川忽然间有点不忍直视。
今天正好是周六，吃完早饭，梁北川没其他安排，缩在沙发里看新闻。
沙发陷下来一侧。
梁北川疑惑着抬头，就看小关总坐到了边上，问他：“怎么样，头还晕吗？”
梁北川唔了声：“好多了。”
小关总靠近了，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梁老板肚皮：“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医院那边也说可以出院了。这几天没控制饮食，赘肉都出来了，还有晨练也别落下了。”
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
仿佛二十天前砸窗户的不是他一样。
关渠自顾自说了下去：“明天休息一天，周一还是六点起，别忘了。”
梁北川有点慌了。
小关总作为一个身价亿万的大忙人，哪怕法定节假日也闲不下来，临走前又在梁老板脸上捏了捏，勾着嘴唇心满意足出门了。
小关总前脚出门，后脚梁北川颤抖着掏出手机，给程序员拨了过去：“你们不是想去巴厘岛度假吗？别等年底了，明天咱们就走！”
什么，他昨晚上还信誓旦旦说跟小关总在一起很开心？
开心？开心个屁！


      第29章 今天小关总断奶了吗3
灵魂伴侣间细水长流的爱情是长期问题，六点起床晨练是短期问题。
凯恩斯说，长期我们都死了。
梁老板只考虑短期问题，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收拾东西麻溜跑了。
还是关渠开车送他去的机场。
小关总一边开着车，问坐在副驾的梁北川：“你们度假安排来的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也没听你说。”
梁老板随口胡掰：“快年底了，大家都忙，看了下其他时候都排不开时间，也就碰上这周空下来。”
关渠嗯了声。顿了顿又说：“梁北川，你这一个星期没控制体重，早上一称又胖了三斤，去了那也别落下，每天早晚记得跑步，计步五公里，发我打卡。”
梁老板表面应了，心里却道，凭什么给你打卡，出了国境线中间隔着个南海天高皇帝远，我要是不打你还能飞过来打我吗？
事实证明，小关总他真能。
***
十二月巴厘岛正好是旅游淡季，酒店什么的都挺好订，就是降雨的日子多了点，很多室外项目开不起来。
办汇生活那会儿，公司高管每年都会安排度假，核心员工也要做好福利，时不时也要搞个家庭旅游，梁老板巴厘岛来了不知道几次，加上这会儿天气也不怎么样，实在不想出门，就缩在酒店看电影。
中午的时候，天空难得放晴。
勤勤恳恳的小狗腿逛完一圈回来，还给梁老板带了午饭。
梁北川正看电影，两面窗帘拉死了，房间一片漆黑，只有屏幕是亮的，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仿佛在做什么古老而玄妙的祭祀仪式，吓了程序员一跳。
许文走近了一瞅，放还是去年的国庆档：“梁总，您也喜欢秦朗？”
梁北川这会儿看的正是秦朗主演的一部动作犯罪片。业内关于导演郑衍的评价一直以来都是褒贬不一，有人称他为“烂片之王”，也有人称其为“鬼才”，倒是秦朗主演的这部上映当天就受到了极高的评价。
秦朗演技是行里公认的不错，模样也不差。只是出道以来一直不温不火，最近两年才突然火了起来，三天两头上热搜，今年已经二十八岁，青春饭吃到头成了实力派，倒有些大器晚成的意思。
梁北川嗯了声：“是挺帅的。”
许文有点惊讶，毕竟梁老板一向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突然就转了性。
梁北川：“秦朗这两年一直在做VC，想进互联网科技这块，之前一直在跟吴传坤接洽，现在吴传坤进去了，嘉华正在接创能的业务。昨天刚跟秦朗那边的合伙人联系上，正好我们做的手游年末就出了，发布会打算请他站台。”
这些年国内金融市场发展起来，有不少明星开始跨界做风投，公司发布产品需要大腕带流量，明星也需要投资公司帮他们运营手里的资金，互惠互利的好事。
许文把带的快餐给梁老板摆茶几上了，忽然提起一事：“话说吴总就这么进去了，前两天还受尽追捧的，见一面都得预约——做你们这行还挺可怕的。”
梁北川人虽然跑了出来，公务却堆在那里，不增也不减。昨天晚上熬夜处理创能那一大摊子事，结果就是今天日上三竿才爬起来，没吃早饭，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
梁老板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可乐：“做什么不可怕？风口来了猪都会飞，当年他一个公司讲了几个故事就能融资几千万的时候，就没想到灾难已经靠近了吗，你以为关渠那么好糊弄的吗？”
小狗腿唉声叹气：“说到这，我就特别羡慕那些富二代了。”
梁北川：“羡慕是对的，但也别太羡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沈信德我倒是知道一点，当年他B大一毕业跑出来跟着我创业。我也奇怪明明家里有金山银山，却非要白手起家从头开始，后来才明白，广贸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在那，不是他沈信德不想接，是他接不了。”
梁北川高中时候有个同学，他爸是市里首富，原本是个当兵的，退伍回来想着做点生意，正好赶上翻修铁路，打听到负责修他们镇里那段铁路正好是当年的营长，隔天拎着两麻袋的钱去找营长喝酒。就这么拿到了修铁路的木材生意，积累了第一桶金，开始做房地产，企业越办越大，当地政府欠他的钱实在还不起了，就把那片的自来水公司给抵给了他。
梁北川不想回去办企业，一个原因就是地方的水比B市要深，更偏向于走人情关系，尤其是做房地产这块。
后来，那个首富年纪大了，一年比一年力不从心，开始发愁自己的家业。他儿子接不了他的生意——所有关系都是他去喝酒，去送钱一点点打下来的，那些政府官员、上下游企业的负责人只认他，不认他儿子。
他儿子挑不起这个担子。
家族企业做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继承人的担子，关麟挑不起来，沈信德也挑不起来。
梁北川原本是畅达创立最初六个人里酒量最好的那个，后来这个酒量最好的成了沈信德——勤能补拙，和开发商酒局上练出来的。
关驿忠办百纳的时候，一直标榜自己从未给任何政府官员送过钱，因此失去了不少好项目，加上公司成立在S市，企业环境相对开放，关麟情况要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关麟刚接手家业那会儿，外面有卫光烈撑着，公司里关驿忠手把手带着，加上关麟自己能力也不差，中途虽然出了些波折，倒也算不得大事。
——当年的卫光烈确实当得一句权势彪炳，父亲卫书存是开国元勋，曾任革命根据省军委常委，正儿八经的红二代，官位做到了头。以前卫永嘉出门，秦老见了都是要让着几分的。
后来卫光烈倒了，一笔涉外的生意也出了问题，百纳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幸而关秦两家已经订婚，有秦爱茹顶上，才堪堪镇住了场面。
关渠脾气太差，一天到晚作威作福惯了，家里人也不指望摁着他脑袋去跟土地局的陪酒，所以上大学也是想出国就出国了，如今不接手百纳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电影正演到精彩的部分，梁北川看得津津有味，一个没收住，多吃了几口垃圾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