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过敏[ABO](22)
“只是想说这些吗?”等到姜烁口干舌燥讲无可讲编无可编,乔觉才开口,“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姜烁见他拿起手机真的要走,脱口而出:“是要去接孩子吗?”
对面人的动作滞住。
“那天晚上、她在小秦家留宿的晚上,”想不出更好的挽留,姜烁硬着头皮道出实情,“我见到她了。”
本以为会等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甚至摔门而去,事实上但乔觉非常平静。“我知道。”他说,“她回来的时候戴着那个发卡,平时总是放在书包里。”
姜烁惊讶道:“她很喜欢吗?呃,我是说,其实那个发卡也……”
“我也知道。”乔觉叹息。一看就是你的风格。
但他没有说出来。
想说的台词都被抢完了,姜烁呆呆地看着他,觉得这事儿的走向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不过既然都已经挑明放在台面上,也就没什么可遮掩的。
“是我的孩子吧。”他垂着头,慢慢握紧拳头,“温岁……是吗。”
乔觉看着他,不置可否。
姜烁挤出一个自觉惨淡的笑:“名字很好听。”
对面人还是没有说话。
“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乔觉说,“和你一天。”
如果说在博物馆与小朋友的初遇和后来在商场的偶遇已经算作缘分,生日重合的时期则完完全全是预料之外的事情了,姜烁可算是体验了回什么叫做“欲辨已忘言”。
“这次问完了?”乔觉见他沉默,很耐心地又问一次,“我可以走了吗。”
尽管这次并不是问句。
“阿乔,为什么不告诉我?”
“……”
“她已经四岁了,可我到现在才刚刚知道。我亏欠她太多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补偿吗?”
“不需要。”
“但是……”
“她不需要你。”乔觉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明白。”姜烁抢白道,嗓音苦涩,“可是我需要她。”
——我需要你。
——并且我还知道,你也需要我,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终于踩中了痛感神经,乔觉推开椅子站起来,用修养让自己冷静、不说出过激言辞:“当初也算是好聚好散,如果在你心里还留着点温存,请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抠这个字眼的意义在哪里?乔觉的态度已经摆得很清晰了,“我”还是“我们”不存在任何区别。
姜烁没有追上去,坐在原处发呆,半晌拨通一个号码:“小袁放假没?出来陪哥喝酒。”
乔觉那杯没喝的冰饮里气泡逐渐上升,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啪地碎裂。
*
“梁叔叔再见,秦叔叔再见!”岁岁用力地摇着小手道别,梁忍也对她挥挥手,“下次再来玩。”
秦子因追出来:“小乔!等一下等一下!”
家主鞋都没换,冲到电梯口,下意识看了眼小孩。乔觉心领神会是个不能让岁岁听见的话题,把手机相册调出来,拿给她:“帮爸爸选一张桃子最好看的照片好吗?我们一会儿去打印下来挂在家里的墙上。”
小朋友高高兴兴接受了任务,注意力完全被吸引,成年人们才说起正事。
“芊芊让我跟你道个歉。”应该指的是私自带岁岁去见姜烁的事,秦子因比他还要发愁,“那丫头也真是,太自作主张了。我们完全不知道,不然……”
“没关系,她也不是坏心。”刚结束和姜烁的见面,乔觉现在实在不太愿意想起和他有关的事。?“那你是怎么想的?梁忍想问,又怕……我干脆就替他问了。你看你们现在在一个城市,他又已经知道了,以后芊芊结婚,我们和李信家那边走动也会更多,总会有个万一。”
乔觉望着那边专心致志挑照片的小孩:“……再说吧。”
他不是敷衍,他是真的没想好。?
把选好的照片发给店家,一个小时后去取。到的时候老板正在给其他客人修图,岁岁对什么都好奇,想看看怎么运作,乔觉把她抱起来趴在柜台上向里张望。
店里墙上贴着许许多多别人的照片,满月、周岁的孩子,年轻人的证件像,甜蜜的婚纱照,巴掌大地方塞得满满的全家福……众生百态。
每一个冲着镜头灿烂笑着的人,是不是在转身后也有无数个哭泣的理由呢?
朋友们的担忧不无道理,是要为日后做好打算。和姜烁又一次见面并不意外,但今天的那席话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如果放在四年前,能叫他流泪震颤,一颗心毫无保留抛出去,永远拴在一个人身上。
不过四年后,都不一样了,姜烁对他再不会有摧枯拉朽的放逐与拯救。
哪怕仍在他心中留下余震。
不该有所动摇的。
他应该淡定,应该独善其身,应该明镜止水。
可这一切只建立在他回避过去、封锁自我的基础上,姜烁恰恰是唯一那把开启心脏的钥匙。
再见到他,还是好难。
第二十七章 我希望觉悟 又害怕麻木
乔觉今天起得早,刚踏进办公室就闻见一阵芬芳。
同事招招手:“小乔来了啊,快,这是今天的份,拿去。”
还没回过神,手里已经塞进来一束沾着点鹅黄的海芋。乔觉没法感到欣喜,只有难以言说的沉重。
花很漂亮,也很棘手。因为那可不是公司的福利,而是来自沉重到他如今负担不起的人情。
——姜烁不知道受了什么启发(或者说刺激)开始给他送花。
他们公司不禁止这种事,姜烁做得也巧妙,给他们办公室每人都定一束,花店伙计送到公司前台,每天不重样的花朵和包装,不夸张也不昂贵,但精致得一看就用了心;没有特别指明是谁,避免给乔觉带来困扰;没几天公司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这间办公室的某位幸运儿有个痴情的追求者,送花的小哥不肯透露主顾信息,便成了神秘浪漫的传说。
至于没名没姓的乔觉怎么能认出来,姜烁也不是完全没留下标记,每束花都夹着小卡片,画着戴草莓夹子的卡通女孩。这样一来,同事们的猜测目标倒是首先把包括他在内的男性排除了,集中在几个姑娘身上。
可别人猜不着,他还能看不出吗?且不说画得尤其像岁岁(八成就是),姜烁的笔触他也是认得的。
过期电影的追求情节,烂俗得要命,老套得要命,也让乔觉焦躁得要命。
不是担心被同事发现真相,而是实在不愿以任何形式和这个人扯上关系:他真的,真的不想、也不该再为姜烁沉沦。
进入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温度骤降,即便是热带也要屈从于北风。黄昏降临得越来越早,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街道向前铺开,蜿蜒成光亮的河流。乔觉裹紧风衣,敲了敲车窗。
最近姜烁时不时就会在这等他下班,没有过多的交集,看一眼就好。今天乔觉主动找上来,姜烁有自知之明不是被打动,立刻反应过来原因。他料到不可能瞒住,也没打算如此:“上车说吧,外面那么冷。”
“不用了,说完我就走。”
乔觉不愿意上车,那就只有姜烁下来。十二月的晚风早已与缱绻无关,从温暖的车厢出来还有些不适应,姜烁倒吸了口气,想摸摸酸痛的鼻子,又在瞥见对面人苍白的脸色后放下手。
其实他有点儿想摸摸他的脸颊,是不是看起来那么冰凉,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乔觉开门见山:“别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了。”
“很香不是吗?还能给办公室增加点风景。”姜烁勉强地找着借口,“我只是希望能为你、为你们做点什么。”
“你没往她幼儿园送什么东西吧?”
“……没。”准确来说不是没这个心思,而是没挑好。
“那就好。我这边,也不要再送了。”
“阿乔,别那么急着拒绝。”姜烁语无伦次地迫切解释,“我是有点冒进了,还没有考虑好怎么补偿才是最合适的。给我一个机会,试着和我在一起——这次是认真的、好好地在一起。让我照顾你们。”
“知道她的存在很震惊,对吧?”乔觉笑了笑,“我当时也一样。不过既然我选择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会担起这份责任,你不用把我当成悲情电视剧主角一哭二闹三上吊、大闹公司要抚养费,没必要。”他眼神平静,甚至是悲悯的,“只因为这件事对你的冲击太大,并不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你现在很混乱,才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等你清醒过来会后悔的,那样的结果只会对你我、对她更不好。”
“我——”
“我是很喜欢你,姜烁。喜欢好多年了。”
他嗓音温软,语出惊人,在这个灌满凉风的夜晚缓缓道出本以为要隐瞒一辈子的爱意。
“包括……温岁,你一直不知道,没关系。你不懂得,你不回应,我从来没有怨怼过,你也不需要内疚,本来就没有人必须要对别人的感情负责,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而且,都过去了。
“我是第一次和你说这些,也是最后一次。
“我坦诚不是为了打动你、乞求你的怜悯、交换你的同情或者怎么样,仅仅因为我不会否认自己和否定过去。
“所以,它们并不意味着,我现在还为你留有余地。”
*
岁岁长在与圣诞传说相伴的地方,每年的这个节日过得比生日还要重大。回到国内也没觉得不适应,虽然意义不同,但氛围也完全不输,大街小巷流光溢彩,商家的圣诞树一棵比一棵高,装饰得一个比一个华美,各种活动此起彼伏,连幼儿园也要孩子cosplay。
岁岁扮成圣诞树,两边的小辫子上扎着树枝,身上挂满泡沫礼物盒,脸上贴着星星贴纸,差一串小灯泡就像个会走路的小树苗。放学乔觉去接的时候兴奋劲儿还没过,听老师说她把在国外学会的圣诞歌唱给小朋友听,幼儿的模仿能力惊人,没几遍下来全班都会了首小语种,家长们很是惊喜。
当事人自然不知道自己掀起的小小风暴,抱着iPad和艾伦夫妇视频,展示着家里装扮基本完成、只差最后一步的云杉。
那边更加隆重,外面雪落三尺,屋子里穿件单薄的印有圣诞老人的套头毛衣,壁炉旁还挂着岁岁刚学会握笔时画的画。
弗莱娅惊喜道:“你今天是一棵树吗?”
爱美的小姑娘还没有洗脸换衣服,摇头晃脑给她展示树枝发卡:“是!”
“可比我们的树还要可爱。”艾伦也进了镜头,“岁,想不想这里?”
岁岁表情堪称悲痛:“吃不到圣诞布丁和火鸡,好遗憾呀。”小大人似的口吻把他们都逗笑了。弗莱娅的料理手艺是一绝,乔觉也怀念。
艾伦家里也在举办家宴,没说几句就去忙了。乔觉见到女儿失落的样子,估摸着分别和思念在孩子的心中到底占据着怎样的重量,捏捏她的小胳膊:“寒假带你去看他们,好吗?”
虽然不知道寒假是什么,但听到“带你去看他们”已经足够,岁岁很快恢复了笑脸,乔觉抱着她举高,最亮的星星灯握在手里,这是最后的点缀步骤,只要安上去就行了。
“圣诞愿望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