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颜色(7)
“没事,我就在沙发上睡会儿就行,正好明天帮你把出院手续办了。”许迟想了想,又说,“你病成这样,家里不能没人照顾,我再跟导师请几天假,等你好了我再去实验室。”
沈澈有点错愕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一阵才说,“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没问题。”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个病经常会发烧,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需要这么麻烦你。”
“不麻烦,病人本来就需要照顾啊。”许迟说,“你生病以后一直一个人住?”病成这样,一个人住未免太危险。
“一开始是和小洲。”沈澈顿了顿,垂下眼睛,“后来就是一个人了。”
许迟愣了愣,发觉自己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的痛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小洲他.....不是那种会照顾别人的孩子......”沈澈似乎有些疲倦,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我也从没想过他能照顾我,那时候我只是想,不要成为他的拖累、不要被他嫌弃,就好了......”
青年的声音低低的,平静中带着一点倦意,并没有什么怨恨或者恼怒的情绪。
许迟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心脏微微抽紧。
“其实也不怪他。”沈澈平躺着,口气淡淡地,“本来就是非亲非故的两个人,说好听一点是爱人,其实只不过是作个伴,一个生了重病,另一个选择离开,也是无可厚非。”
“不是的,是我就不会。”许迟想也没想,立刻说,“如果是我的话,绝对不会离开。”
沈澈侧过头,看了他一阵,没有说话。
许迟也有些发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样说。他并没有经历过那种生离死别的感情,所以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笃定。他只是在青年波澜不惊的面容上,隐约看到了些许类似失望和放弃的情绪,就觉得呼吸发滞——他不想看到那么黯淡的他。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沈澈却已经睡着了。
手机忽然响了,是白小洲发来的微信消息,口气轻松地问他明晚要不要一起看电影。自从那日白小洲为了沈澈哭着跑掉后,就再没来找过他,他也忙得没空去管,几乎快要忘掉这个人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良久,不知该怎么回复。
那两人之间的感情,原本与他无关。
就像是一口井,他可以看到那井外的水迹、和周遭的泥泞,却不知道那井内究竟有多幽深——唯有陷于其中的人才能体会。
然而他又忍不住想在那井边张望。
他不可抑制地开始想:白小洲离开沈澈的那段时间里,沈澈是如何度过的;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会不会难过。只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心都乱了。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阵,然后在微信里打了一行字:小洲,我们别再联系了。
白小洲回复了几个问号,又发了些委屈哭泣的小猫的表情,他也没心思再理。
他朝着病房的窗口看去,此刻还不到日出的时候,天刚有些蒙蒙亮。深邃泛白的天空中,还散布着几颗微茫的星子。
清晨是最美妙苍茫的时刻。
薄明中,几缕雾光洒落下来,勾勒出病床上那青年美丽的轮廓。
第十章
沈澈虽然出院,但是感冒还要慢慢调养。医生给他开了些西药,但他平日里吃的药已经太多,再吃那些药效迅猛的抗生素类药物,身体的不良反应就比常人还要大。
当他再一次搜肠刮肚地把吃进去的药又吐出来之后,许迟终于逼着他又去瞧了中医,对症开了个药性温和的方子。
许迟照着中医写的方子把药买回来,七七八八的一大包,里面又是各种大大小小的牛皮纸袋,隔着包装都能闻见那里面的浓重的药味,各种黑乎乎黄土土的药材混合在一起,隐隐散发出奇怪味道,简直绕梁三日也挥之不去。
见沈澈露出嫌弃的表情,许迟一脸严肃地说,“良药苦口,你不想吃也得吃。”
药材是买回来了,煎药又是一道麻烦的工序。
许迟端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药锅进了厨房,把大包小包的中药摆出来,先拆包,又称重,再泡水,最后按照分量放进药锅煎煮。
大概过了一刻钟,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看着电视的沈澈,只觉得一股子冲鼻的苦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一个跟斗,豆花也被臭得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喵喵直叫。
沈澈忍着恶心,冲着厨房的方向问,“怎么味道这么大?”怕不是在煮翔吧。
厨房里传来许迟无辜的声音,“中药就是这样啊,你忍一下哈。”
沈澈想着正在煮药的许迟肯定比自己还煎熬,也不好再埋怨,坐立难安地等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又问,“你煎好了没?”这味道什么时候能散啊。
许迟很是淡定,“没呢没呢,别着急。”
“......”他并没有着急吃好不好。
等到许迟终于神色虔诚地捧着药锅走出来,沈澈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煮好的药水比起干燥的药材,味道简直发生了质的飞跃——苦里透着酸、酸里带着辣、辣里飘着腥、腥里泛着隐隐的恶臭,只是闻着就想呕吐,更别说喝。
许迟在药锅上罩了层滤网,过滤掉药渣,把药汁倒进碗里,端到青年面前,黑眼睛亮晶晶,带着点小期待,“来来来,尝尝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炖了一锅什么好吃的美味。
沈澈的手有点抖,心都跟着发颤了,“可、可以不喝吗......”
“不喝的话感冒怎么好啊。”许迟哄道,“乖,把它喝了,有糖吃。”
“......”
为了防止许迟继续像哄孩子一样哄他喝药,沈澈终于还是捏住鼻子把药喝了。
喝完倒是没有吐出来,只是因为生理反应,眼睛变得过于泪汪汪了,额头还有点冒汗。
“很苦吗?”许迟一脸担心地,“难不难受?”
沈澈摇摇头,眼底却闪着泪光,怏怏地靠在沙发上,胸口轻微地起伏,努力消化着那一锅乌黑恶臭的药汁。
许迟竟然真的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他,“把这个吃了会好一点。”
“......”
沈澈接过那颗糖,忽然有了些恍然如隔世的错觉。
上一次被人哄着吃药,似乎还是母亲活着的时候。那时不过四、五岁的年纪,哭哭啼啼地不肯吃药,妈妈就把他抱在怀里,一手端着中药碗,一手拿着水果糖,轻柔地哄着他:澈澈乖,药喝完,才可以吃糖哦。
记忆里的母亲已经模糊了面容,他只记得她有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用手挽起来,然后回头看他。窗外是一树烂漫春花。
“怎么了?”许迟看着他,“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沈澈垂下眼睛,默默把那颗奶糖放在嘴里。
接下来的几日,许迟肩负起了监督沈澈喝药的重任——那么苦的东西,沈澈是一根指头都不想碰的。许迟于是就每天早晨把药煎好再去学校,晚上回来再清理药渣。有时候时间宽裕,中午也会从食堂买了午餐带回来,和沈澈一起吃,顺便检查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
“许师兄!等一下!”
冯薇薇叫住了走在前面的许迟,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羞怯地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和许迟其实不在同一个导师门下,按理来说,叫“学长”比较合适,但是她总觉得那样称呼生疏了些,还是叫“师兄”能表达出她心中的爱慕和钦佩——他长得那么英俊,个子又那么高大,娇小的她才到他胸口的位置,抬头看他就觉得心跳加速。
“许师兄,你周六有空吗?”冯薇薇红着脸说,“同学送了我两张Cameron钢琴独奏的音乐会门票,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不好意思啊薇薇,我周六有事。”许迟笑了笑,“听说张师姐也想去那个音乐会来着,要不你和她一起去?”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冯薇薇难掩失望,虽然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但还是忍不住问,“许师兄周六要去做什么呢?”
“我周六......”许迟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是要去一个新书签售会。”
“咦?新书签售会?是什么书?作者叫什么?”
“一个网络小说作家,你应该不认识。”
冯薇薇吃惊不小,印象里的许师兄,虽然为人开朗随和,但是平日里都是不分白天黑夜地泡在实验室,一心学术、专心科研,怎么看都是科研能力爆表的大牛师兄。
而且,听同宿舍的女生说,许师兄的家庭背景也不简单,父辈似乎是个大人物,但是具体是什么人物,谁也说不清,因为许师兄表现得就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平易近人。
这样的许师兄,居然也会看网络小说这种东西?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在她还在震惊的档口,许迟已经走远了。
冯薇薇有些懊恼地攥紧了手中的音乐会门票,没想到师兄竟然爱看小说......下次要好好打听出他喜欢哪个作家才好。
第十一章
周六。
签售会门口的巨幅海报上,印着明晃晃的大标题:“鬼才作家水澄现场签售嘉年华!不限签!可TO签!现场可购买水澄新作《失重》!书中含未公开番外福利!还有更多惊喜无料周边等你来拿!”
签售活动在B城体育馆南侧的会展中心举办,场馆很大,一开始主办方还担心沈澈咖位不够,想再塞几个作家一起签,谁知消息刚放出去,门票就被预售出去一大半;这会儿活动还没开始,会场门口就排起了长龙,不少粉丝提前几个小时就过来购票。
签售还没有正式开始,沈澈坐在休息室里有点忐忑。
他此前也出版过几本商业志,但是从来没有露过脸,更没有办过什么签售会。
他原本只想躲在屏幕后面,安安静静写他的小世界罢了,对于在公开场合签名卖书这种事情,实在有点发怵。
但是当编辑软磨硬包地求了他好几个星期、并告知他一个颇为丰厚的报酬之后,他终于还是可耻地选择向金钱低头。
但是也提出了现场可否不拍脸的请求,编辑满口答应,表示现场有专门人员管理,如果作家不愿意露脸,就会让粉丝拍照时最多拍到手。
水澄大大要现场签售的消息一出,读者粉丝们也都炸开了锅。毕竟沈澈除了按时更文、偶尔开天窗之外,连微博都是常年诈尸状态,网络上找不到他一张照片,这么低调神秘的作家忽然要露面,粉丝们兴致都很高,纷纷留言说到时一定前去捧场。
沈澈在休息室里等待了一阵,几个编辑过来布置会场,一见到沈澈本人,就立刻兴奋地围了过来。
“我的妈呀!水澄大大本人这么好看的吗?!”
“是个大美人啊!!!”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你为什么偏偏要靠才华!!!”
沈澈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围着,实在有些应付不来,还好签售会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人员们领他去了签售台。
等时间一到,粉丝们开始入场,会场内人头攒动,热火朝天。
一般这种作家签售活动,年轻的小姑娘们是主力军,不过因为沈澈的小说内容剑走偏锋,受众群体也大相径庭。排队的人群里有举着应援手牌的高中生,有穿着Lolita小裙子的女孩子,也有不少直男气场满满的小宅男,甚至还有带着娃来的年纪不小的御姐和大叔。
对于沈澈首次露脸,现场的粉丝们都是震惊的——水澄大大这张脸,就算是去当明星,都是一等一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