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及时而来(52)

　　金澍摇头。
　　“你是不是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戴着头盔，谁也看不到你！”应枫高声说完，前方便是红灯，金澍停下摩托车，回身看他。
　　金澍隔着头盔朝他笑。
　　金澍再伸手摸摸他戴着头盔的头，说道：“喜欢啊。”
　　隔着两层头盔，这句话变得特别轻，特别柔。
　　应枫立即傻笑。
　　怎么办，还没开始谈恋爱呢，他已经幸福得快要死了。真谈恋爱了，他要怎么办啊！
　　走过清静小道，金澍带着他开进一条弄堂里，拐了好几个弯，才将车停下。他们俩上楼，金贝贝果然早就到了，看到他们俩，金贝贝眼睛特亮，他伸手要抱：“爸爸！老师！”
　　应枫摘下头盔，走到他面前，先抱歉道：“贝贝，老师没有买蛋挞，对不起啦。吃完饭，我们一起去买好不好？”
　　“没关系呀，只要老师在贝贝身边，不吃蛋挞，贝贝也觉得比蛋挞还要甜哦！”
　　应枫感慨，有金贝贝，他才是真正的甜吧。应枫蹲下身，去抱住金贝贝。金贝贝也搂住他的脖子，再叫金澍：“爸爸~”
　　这还是金贝贝懂事以来，头一回，他从外回来，金贝贝这样甜甜地叫他。
　　往常，哪次不是一边生气地说他是“坏爸爸”，一边哭着往他怀里冲。
　　如今金贝贝会撒娇了，也不要他抱了。
　　但金澍觉得没什么不好。
　　他曾经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应枫，他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他常觉得，应枫的确是上天送给他的。
　　那天，下那样大的雨，偏偏他就看到了站在雨里哭着看他的应枫。没人认真听他唱歌，听他唱那首代表他真正心声的歌。
　　只有应枫听了。
　　也没人真正心疼过他，只有应枫，一次次借着各式理由给他塞吃的，塞喝的，生怕他吃不饱。
　　在他最难捱的日子里，是应枫每天偷偷跟着他，站在人群中，陪他练歌，陪他演出，陪着他度过最痛苦的每一天。
　　他也还记得，那天去医院看昏迷的金嘉月，顺便被医生带去检查，他以为是正常体检。直到他偷听到父亲与医生的对话，知道自己出生的真相，知道自己真正的作用。
　　从小到大所有的不解于那一刻全部消散，消散之后，通通化作仇恨。
　　他当时甚至想冲进病房杀了金嘉月算了。
　　生命是真正的不值得。
　　他不仅想杀了金嘉月，他自己甚至也想死。
　　后来是跟着他的应枫小心翼翼问他怎么了，似乎很怕他生病。
　　他当时其实很想问，为什么总是戴着口罩来见他。但他最终问出的是：“你为什么每天都在笑。”
　　应枫显然是一愣。
　　应枫可能自以为总是戴着口罩，他看不到他的笑容吧。
　　“你的眼睛，总是弯的。”
　　应枫恍然大悟，再度弯起眼睛，说道：“因为我每天都很快乐啊。”
　　“你为什么每天都很快乐。”
　　“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看喜欢看的书，还每天都能……看到……你……我当然很快乐……”
　　每天都能看到他？就能很快乐？
　　金澍当时不觉就笑了，他觉得有些讽刺。
　　在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与兄长面前，他只不过是个物件。
　　而在陌生人面前，他却有这样大的作用？
　　他笑后，应枫却忽然睁大眼睛，过了很久才小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可以多笑一笑的。”
　　是吗？
　　笑起来很好看？
　　金澍的笑容越笑越大。
　　他笑得看似特别开心，应枫很单纯，以为他是真的开心，跟着笑得眼成弯弯月牙。
　　也是那一刻，金澍忽然发现，生命还是有些许值得的。
　　可是，后来，应枫不见了。
　　“爸爸！”金澍莫名想起多年前的事，甚至有些出神，金贝贝叫醒他。
　　他回过神：“嗯？”
　　“爸爸，我也要坐摩托车！”金贝贝的眼睛熠熠闪光。
　　金澍脸一板：“不行。”
　　“哇——”金贝贝张嘴就要哭。
　　“别装哭。”金澍更严肃。
　　“老师……呜……”金贝贝回身埋进应枫怀中，“爸爸凶我！呜……”
　　应枫心疼地拍他的背：“好了好了，爸爸不是故意的。贝贝腿上的伤还没有好，等伤好了，就能坐啦，是不是？”
　　“呜……”金贝贝哭着，回头看金澍。
　　金澍没说话，应枫着急地朝他眨眼睛，示意他赶紧表态。金澍从不娇惯金贝贝，一时还没转换过来，应枫朝他示意，他只好道：“是。”
　　“你看，爸爸同意啦！”应枫赶紧又对金贝贝说。
　　“真的嘛……”金贝贝又撒娇问。
　　金贝贝真是越来越爱撒娇，这与金澍的教育理念不符。他原本还想教育金贝贝，却又想到，他被所谓的父亲严格教育长大，也不过如此。既然有了应枫，他又何必还强求自己那套教育准则？
　　应枫这样好性格的人，才会真正教出好孩子吧？
　　金贝贝比他命好，在人格还未开始塑成时，遇到了应枫这样的好老师。
　　而他在自觉生命等同于“黑暗”二字的时候，才认识这样好的应枫。
　　有点不甘。
　　不过，总比从未认识过要好吧？
　　金澍压下心中那股不甘，点头表示赞同。
　　金贝贝立刻破涕为笑，应枫和他一起笑。
　　金澍不由也跟着笑了。
　　这样真好。
　　三人一起吃了饭，吃的还是铜炉火锅，暖暖和和地吃完。金澍也没再骑摩托车，请司机来将车开回家，阿姨跟着走了，他们仨则是开车一起去商场给金贝贝买蛋挞。
　　金贝贝从未这样幸福过，他的爸爸从来没有跟他一起逛过街，也从来没有时间特地带他出去玩过。
　　尽管今天，金澍也依然不能下车，在停车场里等他们。
　　应枫抱着他坐电梯上去时，他兴奋坏了。他看到什么都想买，应枫给他买了蛋挞，还买了甜甜圈，他自己指着橱窗挑了六个甜甜圈。
　　挑的时候，他还嘀咕道：“贝贝认识这个字哦，这个是‘椰子’，老师喜欢吃椰子，这个给老师吃！没有石榴味的，那买个巧克力的给爸爸！贝贝要吃草莓的！还要吃香蕉牛奶味道的！蓝莓酸酸的，不吃！”
　　应枫被他逗得一直在笑，一边笑，一边觉得心中暖极了。
　　买好后，回到车上。金贝贝献宝地拿出一个蛋挞，送到金澍嘴边：“爸爸吃！”
　　金澍是当演员的，向来严格控制身材，还真的从不在晚上吃甜食。他下意识地要拒绝，应枫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不吃惹得贝贝伤心，他张嘴咬了一口蛋挞。
　　“爸爸，好吃吗！”金贝贝问。
　　“嗯。”
　　“哇！老师也咬一口！”金贝贝又把那个蛋挞递到应枫嘴边。
　　应枫忽然脸红，他很想问金贝贝小朋友，你就不能拿个新的给你老师吗！
　　金澍似笑非笑地看他，应枫头一抬，看到他的表情。心想，不就咬一口吗，有什么好怕的！豁出去了好吗！
　　于是他也咬了一口，就在金澍刚刚咬过的地方。
　　金贝贝欢呼，把剩下的一半吃了。
　　晚上，应枫哄金贝贝睡觉的时候，金贝贝还闪着漂亮的蓝眼睛说：“老师，以后可以天天这样吗？我好喜欢这个样子哦。”
　　应枫温柔地摸摸他的刘海，轻声道：“当然可以啊。”
　　“那老师不走了哦，老师一直住家里哦。”
　　应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给金贝贝讲起了故事。
　　金贝贝晚上很兴奋，耗了不少力气，听了两三分钟便沉沉睡着。
　　应枫缓慢起身，倒是没有立即也睡。
　　他只觉，金澍应当有话要跟自己说。
　　按照原本的行程，金澍下周才杀青，不该回得这样早。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金贝贝的卧室，刚迈出门，坐在客厅里的金澍就回头，笑道：“睡着了？”
　　果然在等他。
　　“嗯。”应枫关上门，顿了几秒，走到金澍身边坐下。
　　这半个月来，也真的很神奇。
　　他竟然真的在这里住了半个月，还记得当初第一次来时，他紧张得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的样子。如今他竟然已能最起码是表面镇定地坐在金澍身边，他们还能聊家常话题。
　　金澍将手边的马克杯往他推了推：“喝点。”
　　是热的甜牛奶，应枫也没推，直接拿到手中喝了几口。
　　金澍这才道：“最后这些天效率比较高，拍完了。”
　　“那就不用再去了？”应枫挺高兴的，“是不是能休息了？”
　　“不用再去，不过明天得飞国外。”
　　“啊？”应枫有些失望。
　　金澍解释道：“去试镜。”
　　应枫到底是个脑残粉，听到“试镜”两个字，首先就是想到要有新资源了，好兴奋！他眼睛一亮：“是什么电影啊？！”
　　金澍笑：“美国的商业片，异世界，外星人，飞船，各式飞行器，空间跳跃，飞来飞去，打来打去。”
　　“哇！那不是超级酷炫！”
　　“你很支持吗。”
　　“当然了！可以去国外刷脸啊！就是出现个两三秒，在国内也超有逼格的啊！不过你已经很厉害了！有没有这个都无所谓，有的话也是锦上添花！但是我们一直都很想看你演这种啊！国内有很多限制，拍不好，国外可以啊！超级兴奋的好吗！”应枫说了一连串，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又有点暴露了。
　　只可惜，这不是微信聊天，不能撤回！
　　不过金先生很“宠”，没吓他，而是道：“如果拿到这个角色，不止两三秒。”
　　“那好棒啊！”应枫瞬间又是脑残粉的花痴脸，“贝贝也会很喜欢的！”
　　金澍觉得好笑，同时又再度有些忐忑。
　　当年，应枫喜欢他，就是因为喜欢听他唱歌，如果不是那首歌，应枫不会认识他，更不会经常去看他。那时候，应枫常说他唱歌好听，听他唱歌的时候，表情总是很沉醉。
　　如今，应枫喜欢他，兴许也是因为他演的电影吧。
　　他依然不知，应枫喜欢的是歌手金澍，演员金澍，还是真正的金澍。
　　虽然都是他，但他知道，是不一样的。
　　金澍不由问道：“你有过喜欢的人吗。”
　　应枫听到这话，一愣。在聊电影，好端端地怎么说到这件事……这是什么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