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后半个月拍摄完成,晏山想要再留一段时间陪伴童米兰完全恢复,但童米兰坚持让晏山先回国,她已经受了太多照顾,够不好意思,晏山只好拜托moon和ice关照童米兰。
准备回国那段时间却没怎么接到隋辛驰电话,微信也很少来消息,晏山想隋辛驰大概很忙,便也没有找他,何况他也忙着剪辑,没有团队,所有后期工作都由他独自完成,剪片剪得很烦躁,脑门上甚至长出两颗大痘,自从十八岁后晏山就再没长过这样大的痘,熬夜吃甜都不长,看来如今已靠近身体极限。
他落地湛城,回家大睡一觉,从凌晨睡到第二天下午,醒来一身汗,喉咙隐隐地痛,他还没太适应国内干冷的天气,浑身不舒服,泡了一杯热茶,点了一份外卖,然而外卖员中途打来电话,说他出了交通事故,请晏山取消订单申请退款。既然出事故,晏山不好苛责外卖员,但饿了十多分钟让他心情更加烦躁,无力再翻外卖软件,家里更无存粮,于是一边饿,一边气愤地吃着走之前家里剩下的薯片。隐约觉得不安。
薯片是上次隋辛驰来他家时买的,他们决心待在家两天,不出门,彻底做“死尸”。期间玩《overcooked》,隋辛驰初次尝试,搞砸一切,晏山玩得愤怒,越怒越让厨房一团混乱,不断糊菜,隋辛驰刚开始很紧张,把手柄握很紧,见晏山认真分析走位,却开始笑,说宝贝,你冷静一点,不过游戏而已。宝贝,尾音拖长,吞食掉多少矛盾和怒火。隋辛驰保持了绝对的镇定,不时开玩笑逗乐了晏山,最终及时关闭游戏阻止了晏山的暴走。
隋辛驰的确不能算作游戏高手,用游戏白痴形容他更为贴切,他解释说他从小就不喜欢玩游戏,学生时代的娱乐方式是画画、玩冰球、滑雪,还体验过两次跳伞,跳伞的感觉最濒临极限,他在直升机上等待时好像要把心脏给呕出去,甚至想放弃,还是他的父亲鼓励了他。
晏山说:“你让我感到我的童年是灰暗的,玩游戏是可怜的。”
隋辛驰说:“你教我玩游戏吧,弥补我童年缺少的一部分。你不是喜欢玩恐怖游戏却不敢一个人玩吗?我可以陪你,虽然我很菜不能打怪,但可以在jump scare出来时让你抱住我。对了,你玩过冰球吗?”
晏山摇头说不会,隋辛驰就说:“那我教你打冰球,以后还可以一起去跳伞、蹦极。”
其实年龄越大,越不能被话语所折服,但晏山真的被感动,太感动原来会说不出话,只有亲吻和触摸。
隋辛驰玩《overcooked》的糟糕没有转移到现实厨房中,他擅长做饭,那两日做了意大利面和奶油海鲜烩饭,不输外面西餐厅,便是中国菜也很得心应手,做粉蒸排骨和水煮鱼,鲜香四溢,喂饱晏山,让他不禁抱怨吃太好会长太多肉。
做饭也是天赋,如同晏山即使按照菜谱,原原本本添加油盐酱醋,做的味道也永远一个样,不知哪个环节出错,从卖相起就很倒胃口。
想到隋辛驰做的饭菜,晏山更是饿得狂吞唾液,终于扔掉零食,决心不再懒散敷衍,打电话叫谭兹文出来吃饭,吃中餐,一定要吃粉蒸排骨和水煮鱼。
谭兹文下了课赶来,提前五分钟放学生攻占食堂还差点被教务处查课人员抓住,幸好有学生给他打掩护,说到此便很感动,否则教务处又要责令院里通报批评他。逃过一劫,谭兹文倒茶水,猛灌两杯,等凉菜端上桌,他才想起问:“对了,应淮到底是怎么死的?”
晏山眼皮跳了跳,筷子上那细软的葱丝飘到了桌面,被风刮着走了,他分明是觉得有那么几秒,自己的灵魂也随风飘走了。
他尽量保持淡定,问谭兹文:“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谭兹文说,“隋辛驰竟没告诉你?”
晏山点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几次想张口,却又觉得他没有要表达的。虽说死人是件大事,但经由谭兹文说出来,始终没有很强的真实感。应淮来烧烤摊大闹,切断自己小指的场面好像发生在昨天,他青青的眼圈拖得那么长,好像要垂到胸口边上,眼珠朝里凹,但也是喘着气的,即使和他对视一眼就觉得不舒服。晏山没想过应淮真的会死,他好像比隋辛驰还小几个月?年纪轻轻的,改变和振作都来不及了。晏山不自觉扣着拇指的倒刺,全无胃口,看见红肉有点想吐。怎么可以死?死了就叫人忘不掉,太狠,真的太狠。
谭兹文说:“前天吧,我们几个说去喝酒,到了应淮那儿才看到酒吧在重新装修,一问说是酒吧转让给别人,后来听说应淮死了,我还吓一跳,毕竟也算朋友。不过之前听说他嗑药,精神又不正常,跟你更是不对付,渐渐就没来往了。”
谭兹文表忠心:“真的啊,好久没联系了,去他那里喝酒只是觉得酒还不错,况且他也经常不在店里,我是永远站在你的身边的。”
“行了,”晏山说,“我又没说什么,说得我多小气似的,多少岁了还玩这种我跟你好就不跟他好的游戏。”
“所以隋辛驰怎么没告诉你啊?他好像都死了有两周了。因为你在泰国所以没说?但是想想这事告诉你也很突兀。你说他怎么死的?是不是吸嗨了?还是自杀,你不是说他经常用这个威胁隋辛驰。”
晏山觉得谭兹文的喋喋不休实在恼人,让他没有空间思考和喘息,于是他说要去卫生间,实则到门口抽了一支烟,思索再三,还是给隋辛驰打去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湛城。
隋辛驰的声音很疲惫:“今天没怎么休息,等会晚上还有一个小面积。你几点到的?晚上可能没时间跟你吃饭了。”
“没事,我想你特忙就没告诉你,昨晚就到了,还延误了两个小时。我现在跟谭兹文在一起吃饭,晚上去找你?”
隋辛驰没立刻答应,顿了顿才说:“行。”
晏山打完电话回餐厅,谭兹文已经吃了半碗饭。晏山坐下来,没动筷,看着谭兹文说:“完蛋。”
“怎么了?”
晏山说:“隋辛驰不会深刻感悟到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以前应淮追着他骚扰他,他觉得烦,现在人死了就想到跟他的美好回忆,忽然后悔没好好珍惜他。饭粒变白月光,我这颗朱砂痣变蚊子血了。”
“什么朱砂痣蚊子血的,你能不能别想这么多,狗血爱情小说看多了,闲得慌。”
晏山开始盛饭:“我一下就有了食欲。谭兹文,你太恐怖了,我抽支烟的功夫你已经要光盘行动了。”
“天冷了,最近太容易饿。”谭兹文笑了笑,招手道,“服务员,加菜!”
晏山拖着鼻音去找隋辛驰。
在泰国的一个多月,Light Scar新来一个纹身师,晏山去时刚好碰上他,是一个瘦高个,之前老野的朋友圈发过他。纹身师准备走,问晏山找谁,晏山说找隋辛驰,纹身师就说:“哦,你就是隋辛驰的男朋友。”
话里有种“终于见到本人”的感觉。看晏山表情有些惊讶,纹身师又补充:“他在店里提起你,老野也说过你。”
“说我什么?不会是坏话吧。”晏山来了兴致,开玩笑道。
“怎么会,说你是纪录片导演,还推荐我去看你的作品,让我关注你的账号。”
晏山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纹身师又说:“你跟我想象中不一样啊,还以为你是那种长头发、特别特别瘦的文艺男,结果这么阳光。”
文艺男的形容更贴切应淮,晏山听着不适,快速指了指室内:“那我先进去了。”
隋辛驰在二楼收拾桌面,将他的纹身工具逐一摆放好,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轻,留给晏山一个宽阔的、却明显低沉的背影,天花板上明亮的灯洒下来,引出地上隋辛驰的影子,晏山踩着那长长的影,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到了能被小草击倒的程度。
他没有呼唤隋辛驰,放轻了步伐走过去,从后面按住隋辛驰的肩膀,再摸到他的喉结,烫的软的,缓缓起伏着。而隋辛驰呢,也不用看,便知道晏山站在他的身边,注视着他。
晏山俯下身,亲了一下隋辛驰的额头,说:“最近没有睡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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