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你们可以这么理解,乙酰胆碱相当于一群传令兵,通过传输命令而让神经保持兴奋。而胆碱酯酶则相当于调度令,让这些传令兵有序工作。有机磷进入人体后,会直接夺了胆碱酯酶的调度令,于是一群传令兵就会蜂拥而上,使得神经过度兴奋而产生严重的后果。”
他知道自己的说明不够规范,某些比喻也不够严谨,不过他实在没时间仔细琢磨了,反正只要能让一群门外汉听懂个大概原理就行了,“而阿托品一类的神经抑制剂相当于守门拦路的士兵,会提前挡在传令兵要通过的那扇门前,让暴动的传令兵没法到达他们的目的地……”
“原来如此!!”
有心急的警官忍不住当场就拍了桌子:“也就是说,搞不好鹿云是提前吃了药,让士兵提前拦路了是吧!”
柳弈和袁岚对视一眼。
“只能说……按照二者的毒理药理学来看,确实存在这么一个可能性。”
柳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们法医见过的绝大部分例子要么就是阿托品中毒,要么就是有机磷中毒,先用阿托品再用有机磷到底能让后者延缓到何种程度,怕是得做不少实验才能得出结果。”
“最关键的是,‘拦路’的士兵在人体内的代谢速度很快,现在很可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旁听的袁岚补充道:
“这时候就算采用阿托品性质留存得较为稳定的肝、肾组织作为检材,也不一定能检得出来呢!”
警官们:“……”
原来袁主任最后这句话的杀伤力着实不小。
本来他们以为找到突破口了,结果现在法医学专家却告诉他们,你们的“人证”拦路士兵可能已经死光光了,死无对证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法证实是不是确实有这么一群兵士的存在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沈遵老实不客气地问道:“哪怕是辅证也好,总归不可能真的一点儿线索也找不到的吧?”
柳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垂下视线,抿唇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
“……倒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
想了想,他说道:“首先,阿托品类的药物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消耗掉了,可以让袁岚回去做鹿云肝肾组织的毒理学分析。”
好在当时去到现场的医生们看到鹿云已经死了,他们虽然正确判断出了他是中毒,且毒物是有机磷,不过只给鹿云做了心肺复苏而没有给他注射阿托品,不然验证的步骤还要比现在麻烦起码好几倍。
“另外,可以请陈警官他们再仔细检查一下监控记录,这次要着重留意鹿云的面部特写。”
柳弈跟市局负责视频影像分析的警官们也是老熟人了,直接就叫出了他们头儿的姓氏。
“没问题,交给我们!”
陈警官答应得干脆:“不过柳主任你得告诉我,我们要‘留意’些什么?”
“留意鹿云的表情和模样。”
柳弈回答:
“假如我们的推测正确,鹿云提前给自己的身体召集了一班准备拦住发疯的传讯兵的拦路士兵,那么拦路的人少了没用,他用的阿托品类药物剂量一定不会小。”
他将阿托品类药物的药理学特性解释给众人听:
“大量使用阿托品后都会出现十分典型的症状,比如颜面潮红,口咽干燥,体温升高,瞳孔散大等等,且会由于大脑兴奋而出现健谈、躁动、脾气暴躁等与平日性格不同的特点。”
第200章 7.Cesare Deve Morire-17
人们服用或是注射了阿托品类药物后的反应,如果有意仔细分辨,其实是很明显的。
然而大部分情况下,大家都会把颜面潮红这类比较显眼的表征当成那人只是觉得热了、紧张了或是着急了而已,并不会想到他是吃了药后才有的特殊表现。
不过现在既然有了怀疑,众人就能有针对性地寻找证据了。
那边会议继续,柳弈已经和戚山雨、林郁清以及另外几个警官一起提前离场,赶去夙成文的公司,第二次进行现场勘察和人员询问。
毕竟他们这次要调查的现场不仅止于文成文化娱乐有限公司所在的楼层,还要扩展到周边区域,再加上还得对许多可能在之前与鹿云有过接触的路人进行问话,趁着他们遗忘细节前取得可靠的证词,所以时间还是很紧迫的。
12月20日,星期二,晚上九点十五分。
三人直奔星河大厦。
戚山雨负责开车,柳弈坐在副驾驶席,林郁清则坐在后座,趁着这个机会,打开手机查看目前网上的舆论风向。
“哎哟,先前那份案情通告终于发出去了!”
林郁清一边看,一边给前座的两人REPO进展。
市局有专门负责微博和网页等官媒营运的宣传口,平日里但凡需要以官方名义发布些什么,即便只是个参观活动、公益科普什么的,也要在成稿后经过好几次审核。
碰上这等全网瞩目的大事,案情通告更是要层层上报、一改再改,直到确定字字严谨、没有不妥之处后才能对外公布。
如此一来,现在林郁清看到的他们市局的案情通告已经是将近三小时前写的那份了,对调查的进展仍停留在“已立案”和“案情仍在进一步调查”上。
在吃瓜群众看来,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份语焉不详、什么信息都没有的公告,当然是很不满意的。
市局官博的评论因为开了精选画风倒是还好,其他官媒或是自媒体的转载下可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各种粉丝大战夹杂着不满和抨击汹涌澎湃,别说正面评价,连语气中立些的都找不出几条。
林郁清看得无奈又焦虑,同时也深刻理解了他们头儿沈遵此时的心理压力究竟得有多大了。
“所以你们头儿才会叫宣传和网警那边一起来开会吧?”
类似的事情他以前没少经历过,甚至还有被卷入骂战差点被人肉的糟糕经验,柳弈不用摸手机,光是用猜的就能想象现在网上是何等腥风血雨。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底是谁把那段监控传到网上的?”
柳弈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网警说那段视频的原始IP来自欧罗巴,不知道是用了代理,还是让本来就在国外的人代发的,要查出来源还需要花一点儿时间。”
戚山雨的车刚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于是抓住这四十八秒的空挡回答了恋人的问题。
“至于说视频,背景和周边环境都剪得很干净……不过,陈警官他们说,应该是翻拍的夙成文公司的电脑。”
柳弈:“哦?怎么看出来的?”
这时红灯转绿,戚山雨发动车子,通过了十字路口。
“是屏幕的反光啦!”
后座的林郁清回答道:
“发布者是直接用手机翻拍的电脑屏幕嘛,虽然把边框都截掉了,不过显示器本身还是会反光的……没能看出翻拍人到底是谁,不过从窗户的样式和墙壁上的马赛克图案来看,绝对是夙成文那家公司的!”
小林警官语气十分笃定:“其实只要再给陈警官他们一点时间,连是哪一台电脑都能查出来!”
“原来如此。”
柳弈点了点头,“看来,夙成文他公司里明显有内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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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日,星期二,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柳弈、戚山雨和林郁清重返星河大厦,很快联系到了他们的保安队队长,进入了大厦的监控中心。
“要看早上的监控是吗?没问题!”
保安队长早收到了要“配合调查”的指示,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不过在坐下时还是没忍住八卦了一句:“你们能不能偷偷告诉我,真是夙成文毒死了鹿云吗?”
“现在还在调查中。”
林郁清那叫一个无奈,“要不然我们也不用来找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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