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挑修长、长身玉立,立在殿外,冬日的寒风吹过,沈钰白雪覆肩,双手合十,对着香炉飘起的青烟,求他的平安。
这一刹那,顾明衍感觉到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忽然剧烈跳起来,怦、怦、怦!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受控制。
他莫名想起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他跟沈钰说,别说二十五岁那么遥远,兴许过两年他身边就不是他了。
那时沈钰莫名笃定地回:你到九十五岁身边也还是我,你信吗?
顾明衍清楚地记得自己笑了一声,说他不信。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想相信。
“沈钰……”
顾明衍轻轻叫了一声。
沈钰转过头,发梢上沾着的小雪花飘悠悠地落下来。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脑海里忽然浮出这么一句诗。
“你刚叫我?”沈钰问。
顾明衍没说话,那诗自己放心里看看还不错,突然说出来真是太矫情了,他喉结一滚,把煽情话都咽下去,说:
“走咯,去那边抽签!”
*
“有时人生啊……”
殿外巨大的香炉烟火袅袅,沈钰站在那儿,听见姑婆婶母之类的亲戚拜完神从大殿里走出来,意有所指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再把那后半句说全:
“真的要相信命,人各有命,所求太多呢,就怕命里应承不起。”
“是呀,发愿发的太大,连神都不敢答应呢。”
沈钰淡淡地听着他们含沙射影,心中的焦躁越烧越旺。
他求的太多了吗?只想要一个人的平安健康,也不能准许吗……
“上炷香吧。”
大师抱着一大把香火走来,按往年,这都是沈老爷第一个上香,今年,爷爷要让孙子先来。
他的好孙儿刚在大殿里掷出了不吉利的“阴杯”,现在要点个香平缓下心情。
咔嚓,打火机擦出火苗,沈钰手里握着那一把香,对着烧。
过了好一会,他关掉打火机,香头焦黑焦黑,却没有被点着。
连试了三次,都点不着。
“可能是潮了。”
大师干笑两声,赶紧给这位孙子换了把香。
这样一连换了三把香,竟然没有一把能在沈钰手里点燃!
不少亲戚露出了看好戏的眼色。
“风太大了。”
沈老爷子给孙子找个台阶下,伸手作势帮他挡风。
咔嚓,这回打火机点着了,三根香冒出三缕烟,沈钰鞠躬三下,再把香插`到香炉里。
刚插`好,正转身要走,一阵微风拂来,燃得好好的一整把香,直接全灭了。
这回,沈钰听见后头亲戚堆里完全不压抑的奚落笑声。
沈老爷子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只能朝后边递去一个严厉的眼神,许是今天真的出行不利,他叹了口气,对沈钰道:
“你先回去吧。”
沈钰转身离开,走在千万级下山的台阶上,每走一步,他的心跳就快一分。
走了一百多阶,心跳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心律不齐地在狂悸。
手心额头冷汗直冒,突然之间,心里蹿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那感觉太剧烈了,手控制不住地打开手机,根本不需要动脑,指尖放在拨号盘上,自动就流泻出顾明衍的号码。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沈钰挂掉。
摁挂断键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怦怦狂跳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打的是顾明衍的公司电话,这是最可能会随手携带的手机,但今天……
是美国分公司的股东会,这个电话很可能很忙。
“手机,借我一下。”
沈钰转身叫住身后一个保镖,他一边用自己的电话打顾明衍公司手机,一边用保镖的电话打顾明衍的私人手机。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
挂断,再打,一直打。
打到第八个的时候,沈钰的手心又冰又凉,几乎要抓不住手里这个小小的电子科技品,像要抓不住千万里之外、远在天边的某个人。
*
砰!
车子即将开出去的前一秒,顾明衍下车,用力摔上车门。
他转身朝车库那头走去。
傅寒峥不说话,一脚踩了油门,引擎轰地一声,车身像箭一样弹射出去。
滴!
红色兰博基尼发出响应,车门自动竖着旋开,欢迎主人——
顾明衍探身进来,终于拿到他拼命作响的私人手机。
屏幕上显示了一串加密号码:*****
什么玩意儿这么神秘?区域还来自香港。
“喂——”
顾明衍试探着接起来:“你好,哪位?”
“Hello”
对面没有说话。
…诈骗电话?
顾明衍想到最近新闻的报道,很多团伙搞境外诈骗,电话打过来都显示香港、柬埔寨、北美之类的地方,这个更高级,电话号码都不显示了。
等了好一会还是没人说话,顾明衍也有点火大,直接用粤语问候了一句,再骂:
“说话啊,搞诈骗的是吧,口舌也不学伶俐点!”
“…”
啪叽,对面挂断了电话。
顾明衍简直服了,再看一眼通话记录,好家伙,这诈骗分子打了他九个电话,认准他是条大鱼是吧?
把两台手机都扔到一边,顾明衍坐进兰博基尼里,踩油门,引擎嗡地轰鸣一声,疾驰去公司。
开了没多久,就疾驰不起来了,这路堵得要命,兰博基尼超跑也只能乖乖在车辆长龙里排队,速度比老牛拉破车还要慢,路边骑自行车的小孩都比他动得快。
真是奇怪,明明不是高峰期,怎么堵成这样?
顾明衍打开广播频道,最新新闻报道,前方路段发生严重的交通事故,建议司机绕行。
他拿起公司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秘书,说他会议会迟点,很抱歉堵在路上了……
刚要拨出去,一个电话突然打进来。
顾明衍接起,听了两句后,突然浑身打抖,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立刻停车靠边。
等缓过劲来的时候,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天,他没有再开去公司。
在新闻里听过那么多起交通事故,顾明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新闻会离自己这么近。
傅寒峥出车祸了。
转弯的时候没有减速,那家伙开车向来偏快,顾明衍坐过几次,说过他,不熟悉的路况稍微开慢点,但傅寒峥从来没当回事,他也懒得再说了。
那天,对面那辆车又疲劳驾驶,偏道了,傅寒峥没减速,一转弯,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两人同时紧急打方向盘——
那个转弯道的公路外侧是山坡,人在下意识时都往内侧打方向盘,这下两车直接高速对撞!
对方司机和副驾驶当场身亡,傅寒峥重伤送医院,期间好几次心脏停跳。
坐在医院手术室外,看着亮起的红灯,顾明衍一阵恍惚。
说真心话,他一点都不喜欢傅寒峥,不只是情感方面,单纯从欣赏一个人的角度,他也欣赏不来这样的人,没法和他做朋友。
他平常也是这么表现的。
兴许也是他们性格犯冲,连日常相处都困难,以前跟沈钰在一起的时候,顾明衍常常以为自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放在一众豪门阔少当中也是相当罕见的好脾气,直到跟傅寒峥待在一块儿,才发现自己的耐心原来如此有限。
他能看得出来傅寒峥心理敏感,可他没那样春风般的温柔去包容理解、去照顾对方的感受,有时根本懒得理他。
回想起他们之间最平和的时候,竟然还是最早半生不熟的时候,在宴会上碰见了,互相点个头,客套地问候下,再聊几句不痛不痒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上一刻还在阴阳怪气地要跟他吵架,这一刻就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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