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鼻和胖表弟同时偷偷看对方,谁也不敢出声。
原本以为光凭“董俊峰”这三个字就能搞定这些五年级的,才找他哥帮的忙,哪知道不仅不起作用,还落到了大乌鸦手里。
这半天没动静的心虚沉默,就跟承认了的效果是一样的,吴亚军的脸一下更黑了。
见贺繁力挽狂澜已令正义的天平偏向自己,江代出扬眉吐气地跳出来替他们答了:“对,叫董俊峰。”
“他已经来找过好几次麻烦了,我们班同学都知道这事,还有五年一的陈玉超和五年二的赵宇航也可以作证,董俊峰来找我的时候他们都在,不信您可以挨个去问问?”
见江代出跟贺繁的据理力争,对比四年级那俩男生的首鼠两端,吴亚军心里对这事已经有了初步评断。
吴主任之所以能当上教导主任,多少得益于他凡事较真和行动力强这两点特质。听罢两方供词后直接上去五年级楼层把陈玉超和赵宇航叫出来突击拷问。得到的答案与江代出跟贺繁所说果然一致——六年一的董俊峰带着同学来找过江代出好几回,最后一回还约着去校外比投篮,他俩都跟着去了,时间地点和没成行的原因都说得半点不差。
吴亚军本来还例行保持着一点怀疑态度,问过后得知这个陈玉超是五年一班的班长,品学兼优,门门满分,一下就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度没有问题。
学校里,优等生总是会无条件得到更多的信任与优待,陈玉超是,贺繁也是。
最后,吴亚军去了六年一班,把尚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董俊峰揪了出来,开门见山问他认不认识五年三班体委江代出。董俊峰一听这事捅到教导处去了,一会儿说他是为了他两个弟弟,一会儿又说看那个体委不顺眼,再问又说两个原因都有。总之这么大的孩子没多强的心理素质,诈他两句就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等吴亚军再回办公室的时候,心里那杆秤就有了偏斜,加之面对两个班主任对自己学生截然不同的态度,最后这起校内恶性事件以两个班级全校通报批评,董俊峰给予书面严重警告,江代出跟四年级那两个给予点名批评与口头警告,并罚抄校规校纪十遍的处分了结。
第35章
这大概是年美红经历过的最意义不同的一次“请家长”。听张丽敏叙述完前因后果,她不但没让江代出给气着,反觉得安心了不少。
有时成年人惯性地以自己的方式思考,就把孩子之间的相处揣摩得复杂了。她先前总是担心江代出容不下这个忽然出现的弟弟,怕他欺负贺繁,有时听见他们屋里响动大了,还会紧张地凑到门口偷听。
其实都多虑了。
两个同龄大的孩子,一个活泼爽朗,一个懂事细心,哪会有什么长久的矛盾。
江代出跟贺繁却想不到这一层,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结果见年美红从班主任办公室里出来,脸上春风和煦,步子比平日里还要轻快生风。
拖鞋底子炖肉是不用吃了,但罚抄的十遍校规校纪还是让江代出坐凳子坐得屁股疼。
贺繁手上的伤只是看着重,当天清理掉沙子消毒上药后一晚上就没事了,并没影响写作业。
两人的书桌不挨着,贺繁做完自己的事扭过头,见江代出一手举着校规校纪的打印纸,一手握着根自动铅笔哗哗哗地抄,时不时咔嚓咔嚓地按着笔尾出铅。
“你抄了多少了?”贺繁小声问。
江代出闻声看了眼贺繁,低头用手点着桌上写着满密密麻麻小字的那堆纸,比了个手势,“三遍零三行。”
他说完抖了抖左手上拿着的足足五页纸的校规校纪,瞟了眼桌上的电子表,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仰头对着天花板哀叹:“这玩意儿我真抄不动了,要不跟大乌鸦商量商量,也给我换成个书面警告得了。”
“书面警告是会留在学生档案上的。”贺繁立刻出声音提醒,脸上满是不认可,顿了顿说:“要不我和你一起抄吧。”
本来这十遍校规校纪就是江代出为了自己才被罚的。
贺繁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但确实清楚江代出那天本没有揍人的打算,还嘱咐班上同学不要动手,是见自己被推倒了以后才一怒之下挥了拳头。
江代出也很想有人帮他抄,可不得不苦恼地摆了摆手,“不行,大乌鸦检查罚抄出了名的严,会跟班主任要学生以前的作业本对着字体检查,我们俩的字不一样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贺繁也是听说了这个,所以方才没提。
他默了一会儿,过去拿起江代出抄好的那堆纸页翻了翻,从面带愁容逐渐转为不加掩饰的欣赏。他不是第一次看到江代出的字迹,还是忍不住称赞:“你字写得真好看。”
那一字一字矫若游龙的俊逸,一行一行又清晰匀称的齐整,怎么看也不像会出自罚抄校规的人之手,有种奇怪的违和。
见人夸他,江代出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嗯,所有人都这么说,我还抄过我们班的黑板报呢!”
贺繁探身去拿自己桌上的笔,拉过椅子坐到江代出旁边,盯着他的手抄校规看了看说:“我想试着模仿一下你写字,能给我张纸吗?”
“啊?”江代出从自己用的本子上撕下了几张给贺繁,“模仿我的字帮我抄?”
贺繁:“嗯。”
江代出:“......?”
贺繁把纸铺平在桌上,伏低身子逐个字一笔一画地照着江代出的笔迹仿写,抄完两段后推过去给江代出看,“你看这样像不像?”
第一次有人模仿自己写字,江代出新奇地接过贺繁的“仿品”,和自己的放在一块对比了下,点评道:“有些字挺像,但不全像。”
但不得不说,比想象中要强很多。
“这个‘迟到’的‘迟’字和‘早退’的‘退’字一看就不是我写的。”江代出说着伸笔到贺繁面前一张空纸上,慢速做了两个分解动作,演示自己“走之旁”的写法,“看明白了吗?”
贺繁很专注地学习了,“我再试试。”
他歪着身子往前凑了凑,在江代出的纸上把“走之旁”、“迟”字和“退”字各写了两遍,“这样好点没?”
贺繁真是聪明的一点就透,江代出乐了,“对!这样看着很像了!”
贺繁唇角轻扬,又仔细对照着江代出的笔迹往自己的纸上落笔,“我再抄几句你看看。”
江代出伸着脑袋从旁指导:“横别写得太平了,我写的往上翘。”
“好。”
“你这个最后一笔拉长点。”
“好。”
贺繁在江代出的指导下抄好半页纸,拿着两人的并在一起,一块端详,觉得单个字虽然已经模仿出了七八成像,但连片的字乍一眼看去还是有区别的。
“还是像两个人写的。”贺繁有些沮丧。
江代出也看出问题,咬着拇指尖略一思考,骤地眸子亮了,“有办法了!我写一段,你接着我的写下一段,我们交换着写,混在一块不就看不出来了。”
贺繁也觉得这方法可行,“那你先写几个第一段,我来填第二段,然后再给你。”
“好咧!”江代出撸起袖子,准备好了跟贺繁一起速战速决。
夜晚宁静,灯光暖融,两人并肩围着一张书桌为了剩下的几遍校规校纪埋头合作,小房间里传出笔尖与纸张细密的沙沙摩擦声。
江代出抄得手酸,抬头活动了下手腕,见贺繁眼睫低垂,与秀挺的鼻子形成了一个利落的折角。他刚刚发现,原来贺繁的鼻梁中间有一处微微起伏的,不太明显的驼峰。
特别俊。
“诶,贺繁。”江代出忍不住叫他,“你当时在大乌鸦和张老师面前怎么反应那么快啊?我还怕你忘了提董俊峰的事,瞎紧张半天。”
贺繁落笔的动作稍稍一缓,心想:当时见你回头看我一眼转身就给了那人一拳,我立刻就开始组织语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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