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时间管理大师夏赊雨在花洒下面喊,“你要是进来,又要多花至少半个小时。”
承认夏赊雨说的很有道理,下午也还有下午的行程,傅苔岑只得悻悻走开,先去刷牙去了。
结果换衣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亲到了一起,夏赊雨怀疑傅苔岑在嘴唇上抹了迷药,搞得他魂不守舍,两个人花了十分钟才好不容易得以分开,各自把衣服穿好。
在房间里像小情侣一样黏黏糊糊,可等穿戴整齐一开门,又好像有点不适应这种阳光下谈恋爱的感觉了。不公开就是地下恋情,是可以亲密,还是得保持些距离,两个人彼此揣测着都有点拿不准,结果像不太熟的样子出了门。刚饥肠辘辘地走到餐厅就感受到盛欣阳从前台投来极具压迫感的目光。
盛欣阳手上拿着菜单,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立在桌边,明明桌子上坐了两个人,他却几乎只对着夏赊雨说话:“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夏赊雨没什么表情地接过菜单:“一两点?”
盛欣阳不信:“可两点半阿布都回来睡觉了,我去你房间看,还是没有人。”
又不是什么很熟的关系,傅苔岑都有点看不过去了,指了指菜单:“一份手抓羊肉。”又气定神闲地补刀,“他昨晚在我房间。”
盛欣阳被这种突然拐弯的聊天方式整得懵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般地转而向夏赊雨求证:“你昨晚在他房间?!”
夏赊雨心里暗骂,这人一定会没完没了,惹他干什么呢。可现在已经把他架在这儿了,他刀了傅苔岑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以示承认。
盛欣阳的表情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在他房间?你在他房间干什么?”
夏赊雨有点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心想谁惹的祸事谁自己解决,于是在桌子下面踹了傅苔岑一脚,这人正端着杯子喝水,冷不丁被这一脚踹得差点洒出来。
傅苔岑只好放下杯盏,淡笑一声,替人周旋:“夏经理在我房间能干什么?”
这反问挑衅的意思不言而喻,盛欣阳正要发作,却听这人又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当然是帮我一起看稿子。”
“……”
“……”
在场的其余二人齐齐沉默,感觉傅苔岑简直是睁眼说瞎话,把人当小孩儿骗,但看他神情自若、兀自斟茶的样子,你又没理由驳斥他什么。
“一直看到中午?”盛欣阳还是不甘心地追问。
“看到八九点,他太困睡了一会,我没睡。”傅苔岑抬起眼睑,“怎么了?”
“……”盛欣阳被这逼视来的一眼突然弄得没了脾气,只好讷讷地对夏赊雨说道,“那下次给我个消息,不然我看你这么晚没回来会担心。”
理论上盛欣阳是没有进到自己房间的权力的,可住的是他爸妈的房间,他仗着有钥匙,进出自如,夏赊雨也不太高兴,皱着眉问:“今天是不是有空房了?”
盛欣阳看着他:“怎么了?”
“我今晚搬到客房去。”夏赊雨不容置喙地把菜单递回给他,“再加一道红菜苔,谢谢。”
盛欣阳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傅苔岑补充的一句打断了:“麻烦上菜快一点,我们赶时间。”
盛欣阳这才紧了紧后牙,把刚刚冒出来的不甘心又压了回去。等人不情不愿地离开后,夏赊雨才忍不住抱怨道:“你采风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再这样下去我要换一家住了。”
一路上看破不说破,这趟出来傅苔岑说是说采风,其实根本是散心,夏赊雨觉得这人现在看上去精神大好,早就没有落选当晚失意的样子,自然也就该尽早打道回府,毕竟他还有班要上,更有趁热打铁的合同要签。
“主要是这附近距离合适的旅舍不太好找。不过我这也差不多了,你没来那天,已经去过那拉提和独库,今天下午到之前提过的长辈家里拜访,明天把大纲整理一下,后天就可以返程。”傅苔岑梳理完行程,耸耸肩,“确实再这样下去,我也担心我会忍不住在他面前做些男朋友该做的事。”
“……”夏赊雨为这种流氓行径感到无语,“傅作家,你明白‘不公开’三个字的意思吗?”
“没办法,我明白,是他看起来不明白。”
“其实我觉得他知道,只是不想接受而已。”夏赊雨将涮洗过的筷子递给傅苔岑,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说到大纲,早上郑小筝给我打电话,帮我打听到一个消息。”
傅苔岑看着他:“什么消息?”
“关鸿的新书版权是肖云峰牵线的,这一点感觉很奇怪,可我还没想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关联。”
他发现傅苔岑脸上闪过一丝陷入深思的狐疑,但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平静的笑意取代:“既然已经决定要改大纲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别为这种事影响心情,你下午跟我一起去伊犁吗?”
夏赊雨之前就听傅苔岑提到这位前辈家里有很多长见识的东西,有些心向往之。
“方便吗?”
“当然。”傅苔岑回答,“冯老先生非常喜欢交朋友。”
两个小时车程,夏赊雨感觉自己还需要醒醒酒,所以由傅苔岑开车。出发时仍然没看到阿布,据说还在睡觉,不知道这小孩儿昨晚后来究竟又喝了多少。
今天天气依然非常好,能见度极高,几乎看不到云彩。中午的时候更热,车里甚至需要开空调才会好受些,否则就像一个高温的蒸屉。
夏赊雨实在没撑住,半路睡了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额头和车窗玻璃之间垫了个薄枕,是傅苔岑担心磕碰给他垫上的。
“醒了?”
“嗯。”夏赊雨感觉自己精神好多了,一偏头看到傅苔岑热得衬衣多解开了两颗纽扣,嘴里咬着根烟提神,简直像个不修边幅的浪子。他坐直了提议道,“要不换我来开?”
“没事。”傅苔岑含着烟,吐字混沌,“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夏赊雨遂放弃,抻直脊背醒神,忽然发现自己睡前一直抱着的那个要送人的锦盒不见了,吓了一跳,傅苔岑立即会意:“怕你睡着了拿不住,我收到你前面的抽屉里了。”
夏赊雨将抽屉打开,看到如意纹锦盒安安稳稳摆在那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父亲亲手制的,这要摔坏了,罪过可就大了。 ”
傅苔岑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其实也就那样。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可以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夏赊雨将盒扣推开,内里是暗红色的丝绒底衬,凹处嵌着一支竹节形态的羊毫,笔杆打磨得莹润光滑,最精美的地方在于杆体并非全然由竹子打造,中间一截竟是一段透白的和田玉。这份礼物一看就价值不菲,工艺卓著,显然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好妙的一支笔。”夏赊雨惊叹道,“这位冯老先生,和你父亲一定很要好。”
“我爸下乡的时候在新疆待过一段时间,喜欢制墨做笔在新疆可找不到什么同好,也就这位先生非常喜欢,冬天闭山封路的时候,先生会烧炉子,请我父亲到家里来喝奶茶,写字帖,不然我父亲可能不是冻死,也要孤独到疯掉了。所以算是忘年之交吧。”
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夏赊雨也肃然起敬:“患难时候的情谊总是特别真诚又可贵的。”
傅苔岑笑了笑:“所以我没拿到朝花文学奖,你还想签我的书,我也觉得是特别可贵的。”
“奖项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对于这件事的初衷夏赊雨忍不住有几分心虚,但他现在说的话确实十分诚心,“你的书论质量、论读者粘性都摆在那,换谁都会坚持。”
“不一定。”傅苔岑讲,“文学作品的好或者不好是非常唯心的,尤其是版权经理,除了个人的喜好,还会更多地考虑商业价值。我不是没遇到过前一天还在热情奉承,后一天因为一点谣言就弃之如敝履的版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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