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天就边哭边跳上车骑去医院。周存趣抱住了她的腰,把头轻轻贴在了外婆的背上。
其他人都还没赶到之前,就只有刘小英和周存趣两个人坐在太平间门口的走廊上。空气里有一阵冰凉的消毒药液味。就在今天早上,齐问迁还好好的一个。他退休前是国药的药剂师,退休后也三不五时会回单位一下。今早刘小英催周存趣吃早饭背书包出门的时候,齐问迁突然从背后拉住周存趣的包带。刘小英在玄关穿好鞋,骂道:“你干嘛,都要迟到了,真是。”
她自顾自走出了房门。
齐问迁蹲下身子,摸了摸周存趣的手臂说:“外婆不在了,我问你,昨天你的作业本真是自己撕破的吗?”
周存趣看着齐问迁,没说话。齐问迁说:“如果遇到什么事,可以告诉外公外婆。”
周存趣盯着齐问迁的眼睛,盯了很久。他后来居然像个大人一样,半叹了口气问:“有用吗?”
齐问迁讶异了一下,然后捏住他的小手,和他保证:“有用。”
周存趣靠在刘小英身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哭了出来。他没说过什么,因为他以为生活之艰难,对每个人都是相同的,对每个像他一样的小学生,也是相同的。但他那天决定信任外公一次,把自己艰难的生活告诉外婆。
刘小英处理完齐问迁的丧事,回了学校就开始发疯,冲各种人发疯。她满怀自责,同时也责难所有站在周存趣身边还沾沾自喜觉得培养了一个神童的大人。那时候还没有什么“校园霸凌”的概念,但她满世界找专家学者来做反对校园欺凌的讲座,在自己的办公室门上挂一块小牌子,上面写:有人欺负你,请告诉刘奶奶。
那年,本来刘小英可以拿个“荣誉校长”的头衔光荣结束职业生涯的。学校被她折腾得不想再搭理她,她也不想搭理任何人。于是结束自己的退休返聘生活的刘小英,装了一大箱子东西,清空办公室,永远离开了实验小学。
她带着周存趣骑过十月路口,林荫道上有落叶飘下来。刘小英忽然像个小年轻一样仰头叫了一声,开心地说:“存趣啊,秋天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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