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帘内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威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朱利安的脸颊上又挂上了两行清泪。他今晚哭得有些太多了,多到威廉觉得他必须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但他委实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朱利安的处境面前,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徒劳。他是个未被标记的omega,洁白无瑕的后颈就是他最大的破绽。土地、金钱,还有国王的宠信,都无法让他在面对不怀好意的alpha时势均力敌。
奇怪,我怎么从来没想过要利用这个破绽呢,如果我现在标记了他,再一刻不停地让他怀孕,或许几十年后汉弗莱家也能成为像斯泰林森家那样显赫的大家族了,威廉走神时想到。
这个想法终究只是他脑海中荒诞不羁的玩笑。房间里异常安静,几乎能听见眼泪滴落到布料上的声音,威廉站起身,低头对朱利安说:“我去取帕子来。”
他还未站直,袖子便被朱利安紧紧抓住:“站住。”
“我不走,我只、只是……”
“威廉·汉弗莱,你能同我结婚吗?”
“您说什么?”
“我说,我希望你能同我结婚。”朱利安的声音十分冷静,丝毫不见哭腔,仿佛他刚刚并未哭到不能自已。这本该是句浪漫的话,但此时此刻由朱利安说出来,却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威廉慢吞吞地说道。
朱利安见威廉没有立即答应,略略有些生气,说:“理由?你不会以为你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大伙就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出现在王都的吧?你不就是想通过婚姻来获得财富和地位吗?”
“但如果对象是、是你的话,我恐怕活不过新婚夜,只能用生命成全你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寡、寡妇。”
威廉只是单纯地在挖苦他,但这句话却与朱利安在阿奎丹的所作所为完全吻合,而四年前在阿奎丹的那一夜是他人生中最不愿回忆起的一幕之一。朱利安的心像被钝刀割过一样,他低下头吃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神情绝望地望向威廉说:“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这句话威廉想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他有一瞬间愤愤地想,哪怕他当真爱财如命,也没必要和这个看轻他、也不理解他的伯爵公子纠缠。
威廉沉默不语,朱利安便当他是默认了。短暂的脆弱与伤心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他松开威廉的衣袖,冷冷地对他说:“你必须答应,我知道你在找医生的工作,你如果不答应,我可以让王都所有的医院都拒绝你的求职,不止是拉特兰控制的那一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贵族有贵族的体面,平民有平民的体面。做个靠妻子的贵族不体面,但是做个大医院的主理医师也是平民中有头有脸的人了。反正娶不到我的弟弟,你就打算去做个医生,从这个角度看,你也确实算得上淡泊名利。”
威廉被看穿了想法,窘迫之下几乎想说,不需要是朱诺,只要不是你,哪个贵族小姐他都可以去献殷勤。但是在冲动过去之后,他意识到和朱利安这样在言语上互相中伤毫无意义。他坐回朱利安的床边,说:“朱利安,你受到了惊吓,现在有些冲动,请、请你冷静一下。”
朱利安微微一笑,反身从枕头低下抽出一把利器抵在威廉的脖子上——那是一把短刀,天知道朱利安为什么会放一把刀在床头。
“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就杀了你。然后告诉国王侵犯我的人是你。”
他当真用了三分力气,一丝血迹从刀锋下洇了出来。然而威廉纹丝不动,抬手握住朱利安的手腕,一点点地把他的手拿开。他用另一只手拭去血迹,轻巧地抹在朱利安的颈侧,说:“你可真是大胆,今晚发生了那种事,还敢在这里挑衅alpha。”
威廉稍稍用劲,短刀便从朱利安的手中滑落。失去了那点虚张声势的锐利,朱利安在alpha面前宛如祭坛上待宰的羔羊,若非威廉一手抓着他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他随时都有可能瘫倒在床上。烛光不安地闪动着,那抹血色好像一幅张牙舞爪的符咒,同时对两个人起着作用。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短短几秒仿佛拉长成了一个世纪。最后,威廉像是被魔鬼附身了一样,以一种称得上是愉悦的口吻流利地说:“我答应你,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你呢?你有钱,有地位,长相也恰恰是我喜欢的样子。”
这天晚上,一个omega和一个alpha心事重重地交换了誓言,秘密结为了夫妻。四柱床的床帘紧闭,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听见彼此不带犹豫的声音。他们没有证婚人,也没顾上找一本圣经或者一副十字架,甚至连天边的月亮被都隔绝在外,不能为他们做出证明,这桩婚姻的有效性,暂时只能靠二人的良心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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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六万字,终于把他俩写结婚了,急死我了。
第20章
“利海姆,我昨天送去地牢的那个人,他现在怎么样了?”朱利安一边看信,一边问他的随从。
“他死了,大人。”站在房间中央的beta男子低头说道。
朱利安从信件中抬头:“死了?”
利海姆说:“这是个意外,大人。他因为长期酗酒,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壮。”
“在这种小地方,死了一个alpha,没几天就会被人知道,治安官来调查的时候,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大人,您、您就说他冒犯了您,我想治安官会理解的。他不仅酗酒,还是个老赖,他的兄弟们早就不跟他来往了。”
“看起来你很了解他。”朱利安说。
“您派我去审讯他,我不敢不用心。”
朱利安抬头微笑着打量这位他从家里带过来的随从:“审讯的内容还包括兄弟关系,你的风格还真是温情脉脉。”
利海姆被朱利安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说:“我还问了一些守卫,这是他们告诉我的。那个犯人因为是alpha,继承了家里大部分财产,但却迅速挥霍掉了,他的beta兄弟不愿意接济他,他之前曾在几个贵妇之间周旋,现在没有贵妇愿意养着他了,就变本加厉地酗酒和赌博。”
“所以你认为我也像那些妇人一样,在寒冷的夜晚需要这样的一个alpha?”
“不……当然不。”利海姆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朱利安收敛了笑容:“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一个终日酗酒的落魄贵族怎么会知道王室内眷在行宫的住处,恰好在必经之处守株待兔,这背后必定有人指使他。”
利海姆扑通一声跪下:“是莱斯特老爷让我这么做的,他说这是为了莱斯特的安定。”
“莱斯特老爷?未来的莱斯特老爷?”朱利安笑了,“我哥哥是这么收买你的吗——等他继承了爵位,就给你安排重要的职位?”
利海姆还想辩解些什么,朱利安却直接唤卫兵来把他带了下去:“我没时间听叛徒解释苦衷。”
卫兵走后,洛蒂小心翼翼地进来了,朱利安见是她,脸上恢复了恹恹的表情,说:“我哥哥收买的人跟他一样蠢,找谁不好找上一个好吃懒做的酒鬼,一被扔进地窖就喊出了背后主使的名字。”
洛蒂捂嘴偷笑说:“我昨天告诉利海姆先生您让他去审讯犯人时,您不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有多好笑,他大概以为自己能借机把那个人处理掉,这样就死无对证了。”
朱利安有些头大地看着这个女孩:“洛蒂,你很聪明,但你也没必要表现得这么雀跃。”
洛蒂调整了一下表情,说:“很难相信利海姆先生会背叛您,他几乎是您一手提拔到现在的位置的。”
“我也很难相信我看走了眼。不过很正常,继承人的吸引力总是比我一个孤苦无依的omega高的。”
到了傍晚朱利安陪国王下棋时,国王像聊闲话一样跟朱利安提起了这件事:“朱里,听说你的一个人谋杀了一个本地贵族,已被你送到法庭去了。”
“是的。”朱利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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